昭之大力推开他,笑道,“也是,她就是个小妾,无足轻重罢了。”扬起的唇角掩不住苦涩的味道,语气里竟是嘲弄。 孟琮沅连连被她推开,背后抵着书案,心生不悦,“你闹什么,不就走了个小妾,别没完没了。” 昭之抬起头,深深地盯着孟琮沅,目光冰冷,“孟琮沅,你可真无情。” 孟琮沅为了吏部的事情忙了一天,一会儿还要去大牢见杨世明,本来有个空隙可以抱一下昭之享受一下宁静的,结果也不知道她在闹什么别扭哄了几下仍是不见好,耐心尽失,又被她莫名其妙的指控惹怒了。 孟琮沅目光冷冷看着她,嘴角浮起冷酷的笑容,冷声道,“我真是对你太好了,才能让你这么有恃无恐。” 昭之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 孟琮沅说完话,看都不看昭之,整了整衣服,潇洒利落的转身出去了。 *** 阿宁去接珺娘和徐润的时候,昭之骑着小红马,躲得远远的看着。珺娘衣衫凌乱,面容消瘦了许多,一双明亮的眼镜瞪着阿宁,听他说了什么,然后怒骂了几句,大步流行离开身后的大牢。徐润原是个翩翩少年,眉清目秀带着少年人的英气,这次出狱后身上一股子少年英气和意气风发全没了,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缺了些生气,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昭之失神了似的,一路远远从大牢跟到小饭馆,然后见他们三人背着行李,垂头丧气、灰头土脸的离开了赖以生存的那个巴掌大的小店子。他们背后是人来人往,迎来送往热闹喧嚣声。 在上京城里,像他们这种巴掌大的小店开了无数家,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店铺倒闭和开张,珺娘他们三人是人潮中不起眼的几个人罢了。见着他们进了一个小巷后,昭之便打马离开了。 小红马走了一阵子停下来,商行的小厮上来打招呼,“公子又来了。”昭之抿抿唇,微微颔首,把缰绳递给他。 进了大门,商行掌柜热情上来打招呼,“公子您来了,今天有两家合适的,我带您去看。” 昭之点点头,道,“说说情况。” 商行掌柜滔滔不绝,说的天花乱坠,昭之不敢大意,跟着他去看了房子。昭之认真观察四周的环境,观察房子的格局,最后选了其中一处。 商行掌柜见她为人爽快,笑道,“公子,一般人开店哪有这么着急的,才看了三日就定下来。若是您不着急的话,过两天还有更好的房子,价钱也不会这么贵呢。” 昭之道,“是有点着急了,不过也没办法。” 对方再三和她确认,“公子您确定要连地契一起买吗,这不要地契的话,价格便宜不少呢。” 昭之语气诚恳,“连地契一起吧,什么时候能签契约,我想越快越好。” 当时为了给徐润治病,珺娘把地契抵押出去了,后来他的病好了,珺娘还在努力攒钱中,就遇到这事。更没想到他们前脚入狱,后脚被对手钻了空子买了他们的地契。 商行掌柜答,“我帮您约明日,您看可以吗?” 昭之点点头,“可以,那明日见。” 回到淮王府,昭之刚走进景华殿门口,明修哭丧着脸上前道,“太子送了两个女人给王爷,绿意姑娘不知如何安置,等着您定夺。” 昭之换掉男装这才进了前厅,笑盈盈的绿意上前给她行礼,和和气气的把事情又说了一遍,然后等着昭之的吩咐。 昭之慢悠悠的喝完了一杯热茶,还是想不出合适的答案,摆脱不了心中的厌烦,随口答,“这么大的淮王府,你们看着安排吧,要是实在不知道,就去问王爷。” 绿意诧异看她一眼,很快又恢复一脸笑意,道,“谨遵王妃吩咐,您看欺霜姑娘旁边的芬芳苑和止芳苑给二位姑娘住如何?” 昭之看一眼明镜,明镜回以肯定的眼神,昭之道,“可以,你去安排吧。” 绿意站起身,小心翼翼又问了句,“按理,二位姑娘要过来给您请安,您看……” 昭之心中自嘲,成婚不到一个月,淮王和王妃就大吵一架谁都不理谁,这消息怕是整个内院都知道了。放下茶杯,淡然道,“今日身子不适,让她们过几日再来吧。”话刚说完,便收到明镜不赞许的目光。 昭之心中烦闷,不等绿意反应,又加了句,“以后,这种事情不用特地来报,你若是不知道如何处理,就让钟灵毓来,若是钟灵毓也不会,就去问王爷。知道了吗?” 绿意应声离去。昭之盯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明镜走上前,默默给她换了一杯热茶,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昭之道,“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明镜小心翼翼看着昭之的脸色,低声道,“王妃,您明知道她是太后娘娘的人,何必还要这样呢。” 明修也在旁接道,“是啊,王妃,王爷这几天都不来看您,您也不着急,也不去看王爷。现在又多了两个女人,您更要抓紧王爷的心才是。” 昭之幽幽的看着这两人,不知如何回答。孟琮沅的心啊,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明镜见她没什么反应,又劝了一句,“刚刚绿意姑娘偷偷告诉我,太后娘娘对您不管内院的事情很是不满,正劝王爷娶侧妃呢。就为了黎伽的事,您也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啊。” 昭之眨眨眼,她都忘记了,眼下她算是四下树敌了。可谁也不知道,根本不是为了黎伽的事,而是那个人,孟琮沅,他…… *** 一轮明月高悬于空,宽阔的街道上,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不绝于耳,豪华的马车一路疾行,锦衣人闭目靠在车壁上,呼吸绵长,一只修长的右手手掌随意搭在腿上,另一只手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 不一会儿,马车穿过几条大街,七弯八拐停在巷子深处。巷子深处,只有一间大宅,车夫上前轻声敲了两下门,宅院门应声大开,豪华马车驶进了院落,院门迅速的合上,又行驶了一炷香才缓缓停下。车夫掀开车帘对里头雍容沉静的人道,“殿下,到了。” 锦衣人跳下马车,训练有素的仆人过来带路,锦衣人缓缓而行。穿过长廊,进了一侧厢房,满室静谧,香几之上袅袅燃着沉木香,紫檀木屏风和紫檀木架将厢房隔成外间和内室,外间有待客的座椅几张,内室则布置清雅高贵,放了巨大的书架和琴架,壁上挂了淡淡的水墨山水图。 房内两人并未察觉到他的到来,一人负手无声踱着步子,面容焦急,便是国舅爷姜厉。另一人端坐在内室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在满是棋子的棋盘上纷纷落子,他一手黑,一手白,自己与自己下得不亦乐乎,正是被贬去属地的雍王殿下。 仆人关上厢房的门,声响惊动了此二人,二人回过神,姜厉上前行礼,“殿下。” 太子几步上前,坐上主位,声音冰冷道,“怎么样?” 姜厉站直身子,转头看仍在下棋的雍王,雍王无奈放下棋子,慢慢走上前。“这女子性子刚烈,什么都不肯说,还是算了吧。” 太子冰冷的目光看着他,“你这心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雍王自己找了椅子,坐在太子下首,“三哥,这黎伽可是我心爱的女人。换了你,心爱的人受此酷刑,你也是要心软的。” 说完,有人敲门,雍王慵懒的喊了声,下人进来奉茶,随即又退出去。 太子冷声斥道,“心里没你的女人,留着有什么用。” 雍王面上依旧是三月春风,凤目上挑带着笑意,捧着茶杯不答话。 太子见他坚持,冷哼了一声,“懒得管你,这女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姜厉见二位殿下聊女人聊得起劲,面上更显焦急,“殿下,眼下都要火烧眉毛了,吏部那事……”见太子横眉看他,他终于不说话了。 这二人一个瞪得起劲,一个人跪得起劲,都不说话。 良久,雍王轻咳一声,“姜大人,不如你先起来吧,有什么事情靠跪也解决不了啊。” 太子冷哼一声,雍王对姜厉使了眼色,姜厉这才站起身,一动不动站在太子下首。 太子沉声道,“坐吧。”姜厉这才敢坐下,面上尴尬中仍是带着焦急。 太子余怒未消,厉声训斥道,“姜厉,你给萧廷和出这么个主意,胆子是真不小啊。” 姜厉额上冒着冷汗,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雍王,不敢答话。 太子没错过他的小动作,扬声对雍王喝道,“这件事连你也有份?” 雍王正视太子,轻声辩解道,“冤枉啊!那次我看他缺钱,就给他想了这办法。本来这个办法只用一次是没事的,谁知道他们竟然发展成这么大的规模,还搞出了明码实价。” 太子又冷眼横姜厉,“你就这么缺钱?” 姜厉伸手抹了下额上的冷汗,“殿下,这萧廷和是您的小舅子,微臣当时分成给他以后,他就食髓知味了,后来的事,我以为您知道的,他说钱进了您的库房啊。” 雍王追问,“后来的钱你拿了吗?” 姜厉摇头,“微臣哪敢,只是,手上缺人用,就,就……” 太子又开始转动扳指了,这件事萧廷和是主谋,钱进了东宫库房,人走了姜厉的路子。齐王亲自督办,很是棘手。 雍王转向太子,“三哥,萧廷和是保不住了,另一个吏部侍郎封锦文是咱们这边的。眼下,都推给萧廷和是最好的办法。” 太子道,“就怕这案子查完之后,他们不肯收手。” 下首二人闻言,面面相觑,顿时心中一紧。当时就是因为吏部改革他们使了手段,没通过。才被翻出这么大一个口子,现在出了这样的问题,充分的说明了旧制度的问题。案子完结以后,若是再有人提出改革,怕是再无人拒绝了。这是一个问题,连同的,一旦新的制度上来,姜氏门下的门生也会跟着拔去不少,他们在朝堂上的把控就没有以前那么顺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