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之喊明修过来伺候她盥洗,慵懒闭目的坐在妆台前等明修给她拆头发,心里暗叹,所谓由俭入奢易,以前这些小事她都是自己做的,现在有人依靠了,居然就开始犯懒了,要是师傅知道了,估计会生气吧。 昭之一通忙活完,终于可以懒洋洋躺在床上,浑身舒畅至极。孟琮沅脱了衣,拉开被子,大手往昭之腰上一放,昭之汗毛倒竖,用手推诿,抵在他胸口,“等等,等等,那个,你,……” 孟琮沅靠过来,嗅着她的发香,幽幽问,“怎么了?”手上动作却不停,拉扯着腋下的衣带。昭之在另一头抢起衣带来,嘴里气喘吁吁道,“那个,这种事对身体不好,要,要节制……” 孟琮沅另一只手灵活挑开腰下的衣襟,毫不犹豫的伸了进去,入手皆是细腻绵软,满足得眯起眼。 昭之一手揪着衣带,紧张的盯着他,只见平时冷清的眼睛此时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嘴角扬起漂亮的曲线,轻松而危险的声音,“你是在质疑我吗?” 昭之发现,从小在祁山派长大,听傅明意和师兄讲了无数的大道理,看了无数的书的她,对着孟琮沅这样一个人,竟然讲不出一点有说服力的道理,甚至还常常因为他一两个危险的眼神或者简单的几句话吓得恨不能缩成一团,滚出他的视线。 *** 这一年的四月份,朝堂上风波又起,事情的起因是吏部最新提出的升迁制度改革问题,这一改革提出后遭到朝臣的多数反对,皇帝对此便也保持中立态度,让吏部尚书再好好调整调整,同时秘密派了御前的人前去江东一带巡察当地官吏政绩。 这一巡察就查出了大麻烦,江东六省竟然有三省的若干小官员不务正业,甚至还有人大字不识几个。巡察使深入调查之后,便查出了这些官员贿赂中正官,私下改了人才考察的等级从而买官的事实。 这消息第一时间汇报给了皇帝,皇帝一个个把吏部高层叫入御书房谈话,这一谈便是一天一夜,具体谈了什么没人知道。 三日后,吏部尚书杨世明慷慨上书,直言无讳讲述了由吏部侍郎萧廷和为主谋的卖官内幕,其中吏部几个司骨干官员都有牵扯,奏折说得很详细,从人员考察修改等级内幕,到不同等级官具体价钱。随后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提供了一份买官名额,看得人是触目惊心。 随后,吏部侍郎萧廷和也上了弹劾奏折,弹劾吏部尚书杨世明长期消极怠工,不务正业,安插自己亲信等等罪状。 一时间,朝堂上炸了锅,众说纷纭,皇帝这次雷霆震怒,手段雷厉风行,这两位相互攻击的吏部领头人以及有关官员立刻下狱,随即便派了齐王和三司严查此事。 在所有人都将注意放在买官案件是否属实之时,另一位吏部侍郎封锦文悄无声息的顶下了吏部的所有工作,并且积极配合各项调查。 *** 珺娘那边小日子过得安静,隔了两日就听说东郊的强盗落网了,他们原是一伙逃兵,又不能回家,干脆就在东郊干起见不得人的勾当,被一个过路游侠顺便收拾了一通,然后一根绳子绑成一串,扭送到京兆府尹去了。 昭之每天和徐润下棋,把自己背完的棋谱给他,两人的棋艺进步都快,胜负难分。珺娘却是有些发愁,她们的摊子小,本来都是做熟客,但是街对面新开了一家大酒楼,店内装饰华丽,做菜的师傅都是名厨,菜式多样,味道可口,又搞了个什么开业大酬宾,物美价廉,把他们的熟客抢了一大半。 昭之安慰她,“他们这开业大酬宾也做不了多久,过几天食客们就都回来了嘛。” 珺娘哼哼一声,依旧愁眉苦脸的。 没过几天,珺娘新谈好的农庄就不送给她送食材了,说是食材被对面酒楼全都要了,反正他们的食材量小,让他们找别的农庄。珺娘无奈,出去跑了几天,找了合适的农庄。 后来,对面酒楼的开业大酬宾结束了,食客还是没回来,珺娘赶了昭之和月儿到对面去吃。月儿原只是个普通青楼女子,到珺娘店里以后人很老实手脚又很勤快,珺娘就把她留下来了。昭之是个游手好闲的王妃,也不懂做生意这一套,派这两个人去,除了尝尝人家做菜的味道,也比不出哪里好坏来了。 比这更坏的是珺娘想了个歪招,派月儿在店里弹琴奏乐,总有那么几个登徒子见月儿眉清目秀要上来调戏一番,昭之在这里还能制得住,生意好了几天。 那几日,昭之没出门,再去店里的时候,店子却没开,昭之敲了好久,阿宁开了门。 这一问,才知道薛灿带着一帮人上门来,拿着月儿的卖身契,告珺娘和徐润拐带人口,带走了月儿,珺娘母子俩也下狱了。 隔日,街对面酒楼的老板拿着地契上门来,说他们这块地已经被买了,让他们马上走人。厨子闻此噩耗,已经卷铺盖回老家了,阿宁也收拾了东西,准备去监狱看看母子俩再离开。 昭之在店里坐了一会儿,阿宁要去监狱,昭之便与他一起出门。依旧是天蓝地阔,柳絮漫天犹如飞雪,阳光明媚,昭之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只觉太阳的光芒异常刺眼,小红马在街上转悠几圈,最后打马回了顾府。 顾繇并不在,府里僻静冷清,昭之随意走进书房一侧的园子,园内一湾水池碧绿清澈,一座小桥架在碧水上方,小桥的尽头是一座凉亭。水池前方,种植了一大片名贵花卉,此时在阳光的照拂下,开着姹紫嫣红美丽动人的花朵,昭之陪着花匠给花浇水施肥,花匠走后,昭之一个人在台阶上坐到太阳下山。 回景华殿后,昭之捧着一本书看了许久,静不下心来。明修一脸喜色走进房间时,她正在愣神,只听明修笑道,“王妃,好消息。” 昭之目光从书上转到她脸上,面容淡淡的,语气平和,“什么事?” 明修走到她身侧,低声道,“前日王爷不是带黎伽参加太子的生辰宴吗?” 当时封慈还冷嘲热讽的说了一通,意思说来说去也就是黎伽长得比准王妃漂亮,带出去给王爷长脸。钟灵毓也是意味深长的冲昭之笑,这些冷言冷语的听得多了,昭之也懒得理会。 明镜打断她,“别卖关子,直接说。” 明修冲明镜吐舌头,神秘兮兮的道,“当时黎伽用萧奏了一曲说是什么失传的曲子,太子听后连连称赞,说是惊为天人。昨天太子府里来了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今天下午,黎伽就收拾包袱跟太子府里的人走了。说是太子问王爷讨要她,王爷准了。” 昭之不自觉用力握紧书,瞪大着眼睛看明修,沉声道,“你是说,孟琮沅把黎伽送给太子了?” 明修还沉浸在喜悦里,不住点头。这些日子,这位妾侍是日日一大早跑到景华殿来,就为了王爷出门看那一眼,与王妃说话也是三句话不离王爷,一会儿送这东西一会儿送那东西,偶尔王爷陪王妃吃午饭她也不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王爷,低声下气的教人厌烦得很,就连王妃也有些招架不住,有时候烦得紧了便派人去请她回,下次她又巴巴跑过来。偏偏,她的缠人功夫也是有成效的,有两日王爷便去了她的宫里,是以明修每次看到她,心里头就不痛快。 明镜悄悄拉了她一下,明修这才注意到昭之的脸色不对,分外不解的想再问她什么,明镜却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昭之放下书,大步到重华殿,面无表情的十一拦在门口,“王爷吩咐了,他谈事的时候任何人不得入内。” 昭之笑了笑,并不硬闯,冷声道,“那我在这里等便是。” 重华殿外的长廊里放了一排茶花,清冷的灯光笼罩着,重重墨绿中开着一朵朵洁白莹润的小花,带着点点晶莹的水珠,空气中散发着幽幽的香气,昭之一朵一朵看过去,他们被照顾得很好,定期有人施肥浇水。若是长在野外,可能会被朔风摧残花枝,被暴雨打烂花苞,被飞鸟叼衔花朵。此刻,他们身在廊下,仍是免不了被惜花之人折取加速消亡,或是韶华逝去枯萎在枝头的命运。 月明星稀,书房的门开了,钟九走出来,他身后跟着钟玄,二人对昭之点头,昭之微微颔首,挤不出一个笑容来。孟琮沅没有出来,昭之进去的时候,他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面容消瘦,清冷,和平时一样。却让人想起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那么尊贵,那么耀眼。 昭之几步走到他面前,隔着书案,孟琮沅听到脚步声,睁开眼,道,“你怎么来了,吃饭了吗?” 昭之幽幽看他,轻声问,“听说你把黎伽送给太子了。” 孟琮沅眼神淡淡的,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声音随意得没有一丝感情,“是的。” 昭之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孟琮沅随口答,“一个侍妾而已,他要就给他了。” 昭之卡了一下,忍不住又问,“那情义呢,她跟了你五年的情义呢。” 孟琮沅疑惑的看昭之一眼,对她随意的招招手,声音有些疲倦,“昭昭,过来,给我按按头,累得很。” 昭之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动,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眸看着他,除了清冷还是清冷,那么雍容,那么耀眼。昭之笑,“你对她,就没一点不舍吗?” 孟琮沅站起身,走过来拉她的手,随意道,“不就是个妾吗,你觉得无趣,咱们府里还有几个,你找她们陪你也一样。” 昭之挣开他的手,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送黎伽去太子府,她没跟你说什么吗?” 孟琮沅惊异的看了一眼被昭之挣开的手,又惊异的看昭之严肃的脸,耐着性子回答了一句,“她就是个小妾,我哪有空去听她想说什么。”又伸手去揽昭之的腰,将头埋在昭之的脖颈间,凑过去闻她身上好闻的幽香。 他的这句话昭之听懂了,原来黎伽被送走之前,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资格说出,就像廊下的小花,别人是想折下来欣赏还是送人,从来由不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