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敌死去一敌,狂战顿时感到松了口气。他自己心下雪亮,适才这一招实在太过凶险,倘若不是出其不意的攻击前方那人,迫使他挥刀上格,由此打开了出路,身处五人的夹攻之下,自己剑法虽强,能短时之内照料四周,不致受伤,但若时间一久,对方便可看出破绽,那时可就凶多吉少。
狂战的额头上也不禁冒出了冷汗。他虽然经历过不少大战,但多是一对一的单打独斗。只对付一人,那可好办得多,而且有许多战阵都不是性命相拼,用意只在切磋交流。此次与五人相斗,那是敌死我活的殊死搏杀,只要稍微露出半点破绽,将被就地分尸,一世英名也就此断送。
那四名黑衣汉子见死了一名同伴,突然间纵声长啸,声音中充满了悲愤之意。犹如鬼哭狼嚎,听来十分凄烈。
那四长啸声一停,神色变得十分凶悍,有两人一手挥也,一手撑到地上,舞刀盘旋而进。横挑竖切,专攻狂战的下盘,使的像是地趟刀法。另外两人分从两旁攻狂战的中上路。刀光闪烁不定,嗤嗤之风不绝于耳。
狂战皱起了眉头。寻思:“老夫大大小小经历上千战,竟从没见过如此怪癖的刀法。”
他脚下不住倒退,手中长剑分格两旁攻来的弯刀。
李金白绕到狂战身后,嘿的一笑,想挥九节鞭扫向狂战的后脑。但是招式还没使出,便听到脑后石子破空之声呼呼而来。
黄宜在大石块背后,见到李金白要夹攻狂战,顿时扔出三块石子,去攻李金的。
李金白向旁边跳开。怒道:“暗算伤人,你还要不要脸!”
黄宜笑道:“我是跟你学的。现学现买,恐怕还远不如你。”
李金白悄悄绕到狂战的身后,所作的打算也正符合暗算伤人这四个字。他作之在前,黄宜学之于后。正是以他偷袭狂战的法子,来偷袭他。
李金白听得黄宜说话,循声跃去,三五步便奔到黄宜藏身之地,唰地扫出一鞭。
黄宜见鞭子扫到,情知已无法藏身,闪身避过。斜刺里纵身向前一跃,已奔到李金白身侧,相距不过三尺。黄宜使出勾拳,勾向李金白的腋窝。
李金白脸上一惊,连忙向后退。退到与黄宜相距一丈来远,正要挥舞九节鞭扫出。
黄宜一见之下,顿时大悟了然。原来他九节鞭很长,宜于远攻,要两人隔得有相当距离,九节鞭才能发挥作用。如果和他相隔近了,九节鞭却没发挥的余地。
两宜不等他鞭子扫出,立即身前纵跃。
李金白似乎瞧出黄宜的用意,忽然倒卷鞭子,自后向前袭向黄宜的脑门。
黄宜使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一鞭,顺势向前奔近了数尺。
李金白见他奔近,忙又向旁跃开,唰的一鞭,斜劈下来。
黄宜跃起相避,趁势奔近数尺,与李金白隔得较近了。忽然想起从铁罗汉身上学到如来天魔腿,腾空一脚,踢向李金白的手腕。
李金白正要挥鞭进击,没想到黄宜的身体竟能忽然间跃近数尺,一时没加防范,只听咔的一响,腕骨竟然踢断了,手腕上传来钻心之痛。
李金白又痛又怒,大喝一声,急挥鞭子向黄宜的脖子里缠来。黄宜听风辨位,矮身避过。李金白和身扑上,以手肘死死地勒住黄宜的脖子。
黄宜只觉得呼吸困难,几近窒息,双手去扳李金白的手肘。李金白勒得很紧,他的衣袖搁住黄宜的咽喉,黄宜只觉得呼不出气,憋得眼泪直流。突然脚下用力一蹬,向后急倒。砰的一响,李金白后背先着地,只觉得全身骨骼像是要散架一般,勒住黄宜的手自然而然的松开了。
黄宜只觉得咽喉上一松,连呼了几口气,扳住李金白的手腕,翻身站起,要将李金白的手腕反扣于着。只觉手手上一滑,李金白的手腕滑脱出手。李金白向前急窜,几个起落,奔到马旁,跃上马背,架着马急驰而去。
黄宜喝道:“站住!刘老前辈被你关到哪里去了?”李金白头也不回去跑了。
黄宜追了一阵,无奈那马脚程极快,驮着李金白已隐没到山林中,只听得山林那边传得得得、得得得的马蹄交错的轰响之声。
黄宜想起狂战还在恶斗,只得任由李金白逃去,忙转身,奔回树林中来。只见狂战已经停手。他左手衣袖零零碎碎,露出的膀子,左肩上被砍了一刀,一条血水从肩膀上往下流。他右手持剑,剑法向下,看样子还能再斗。另外那四人却都坐倒在地下,有的手捂肩膀,有的捂着手腕,有的捂着脸,肩膀上、手腕上和脸上都流出血来,看来四人也均伤得不轻。
狂战嘘了口长气。道:“四位还想再战吗?”
那四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又看看躺在地下的尸体。其中一人满脸雀斑的老者说道:“我兄弟五人纵横大漠,从来没遇过对手,不想竟如此惨败。”
一个脸上苍白、病夫模样的说道:“你左臂已受伤,如果再斗下去,我们定能杀了你。”
黄宜接口道:“只怕未必。”
那病夫咳嗽的一声。道:“如果你有这位小兄弟相助,那胜败如何,着实不好说了,斗到最后,说不定会是两败俱伤,大家同归于尽。”
狂战嘿地一笑。道:“不错!我看四位的弯刀刀法虽然招式奇异,但似乎还是得自中原。乍看之下,令人眼花缭乱,但如斗得久了,未始便破解不了。”
一个脸色文秀的汉子说道:“先生眼光当真厉害,竟能看出我们刀法乃是传自中土的。我们可以罢手不斗,但是兄弟之仇不可不报。因此我们今天不妨到此为止,一年之后,我想我们的伤也能痊愈了,到时再战如何?”
狂战道:“好!约架这种事,老夫一向是来者不拒,一年虽然久了一点,但老夫还是等得起的。只不知如何联络四位?”
那神情文秀老者说道:“我兄弟五人在漠北之时,就常听说嵩山少林寺乃是中原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天下武学的正宗源头,在下心慕已久。今天是五月初八,我提议一年之后,我们一起到少林寺外再打一场,既分胜败,也决生死如何?”
狂战道:“嵩山少林寺乃佛门清修的圣地,在少林寺决生死,赌胜败,恐怕会搅扰佛门高僧们的清修,另选地点。”
那文秀的老者说道:“我听说少林寺的高僧们也都身怀绝技,对武学的钻研并不少于佛法。在少林寺外一决胜败,也好让佛门高僧们瞧瞧,是你的剑法厉害,还是我们的刀占优。”
狂战心道:“我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怎敢拿去少林寺献丑?”但转念一想:“这四人是漠北蒙古人,他们刀法精奇,我破解不了。如果他们将刀法传授给蒙古族中的其他人,到那时还有谁会是蒙古人的敌手。和他们约在少林寺比武,正好让少林寺的高僧看了他们的刀法之后,琢磨出破解之法,就不必惧怕了。”
狂战道:“好!那就一言为定,一年之后,老夫定会如期赶赴少林,望四位也不要让老夫久等。”
四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绝不食言!”四人抱起死人尸体,跨上马,转向北行。
待那四人一走,狂战咳嗽起来,竟有些站不稳,在草地上坐了下来。黄宜忙上前扶住,一时之间,不知要不要向他表明身份。
狂战喘了几大口气。道:“小兄弟,你提醒老夫在前,助我赶跑敌之后,若非得你相助,老夫性命难保。这可不知答谢才是。”
黄宜听他兄弟前兄弟后的叫唤自己,如此一叫,自己与师傅岂不成了同辈?那可要乱了辈份,跪下来。道:“弟子不敢,狂师叔,我是你的师侄。”
狂战讶异不已。愕然道:“什么师侄?你是哪位师兄的弟子?”
黄宜道:“家师姓汪,名讳上远下洋,他在弟子面前时常提起狂师叔。说狂师叔十分好战,这众师兄弟当中,最担心狂师叔出什么岔子。”
狂战听到这话,不由得眼中一热,险些落下泪来。道:“你当真是汪师兄的弟子?”他激动不已,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黄宜唱道:“伏羲老祖山中游,静观万秀皆灵秀。山泽水火风雷响,一画开天分阴阳。阴阳增减成八卦,宇宙之道图中藏。文王羑里演周易,六十四卦定凶吉……。”
狂战满脸喜色。道:“这首八卦门的武学歌决,只会八卦门嫡传弟子才会。你果然是六师哥的弟子,快起来!”黄宜站起身。
狂战道:“你的师傅可还好吗?”
黄宜道:“师傅很好。”
狂战道:“他住哪里?”
黄宜于是从五台山汪远洋收自己为徒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学成武功之后,要去泰山脚下替江梦笔祭扫一心大师的坟墓,并要将铁罗汉奉埋在一心大师的墓前,使物归原主。连自己格外学会珞珈伏魔拳和如来天魔腿的事也说,又说到后来如何遇上刘紫绮,见到刘志勋等被李金白率领青衣十八楼的人抓走,后来到白马帮报信,却遇上白马帮的惨祸,被误作凶手。刘紫绮如何急中生智,挟持李惠兰作人质,才从白马帮逃脱。出了泰安城后,自己说要找出毒杀李梁栋凶手,还自己清白,李惠兰要跟着监督,于是也一起来了。如何在火屋之中遇上海沙派的人,至于冒火救人一节,却说得十分简略,又说到在小店中店小二的那番话,才知盐帮原来害人不浅,后悔救了盐帮的吉达等人,不该与罗胜海称兄道弟。因要去解救无辜受害,被盐帮贩卖到宿迁城的陈氏妇人,刘紫绮为此怄气,自己急于救人,却先走了。
黄宜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这许多事情说了个大概。心想:“我去宿迁城解救陈氏妇人,那是行侠仗义的善举,刘姑娘为会说如果我去了,从此不再见我?”他叹了口气。又道:“狂师叔,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你。弟子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请狂师叔指教。”
狂战微笑听着,直到他说完。才说道:“你有何困扰,尽管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