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神仙桥一带,最是热闹不过,又逢佳节,更显喧闹异常。 神仙桥位于梁城东北角的撷云河上,沿河两岸遍布食店、茶馆、酒楼、客栈,是一个繁华的夜市所在。 此时,华灯已上,点点灯光映在撷云河两岸,整条河面流光溢彩,波光荡漾。 夜市也已开始,小贩热情洋溢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到处可闻。 神仙桥上人影绰约,桥面两边有摆摊的小贩,有匆匆来往的人们,也有伫立在桥上观看河面景致的人。 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红衣蓝裙,生的粉雕玉琢,乌黑晶亮的大眼睛满是新奇欢喜,不知她看上了桥边摊贩上的什么东西,突然扭头大声喊道: “小姐,青禾,快来快来,这个簪花可好看啦。” 不远处,两个正在欣赏河上景色的女子听到呼声扭过头来,一个生的温婉娟秀,另一个在这恍惚的夜色中,恍若洛神降临,仙气逼人,正是青禾和简白。 简白带着青禾走到晴麦身边,接过她递来的那根簪子,并给她插在了发上,退后一步,面带微笑,扭头对青禾说道: “这红珠白花还真衬晴麦呢。” 青禾觉得也是,点着头说道: “这朵素雅的珠花正好对冲了晴麦这身重色的衣服呢。”其实,很多时候,她真的好羡慕晴麦,羡慕她任何时候都无所顾忌的样子。 果不其然,青禾耳边就听到小姐说道: “戴着吧,挺好看的。老板,这簪花卖多少钱?” 摊贩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儒雅男子,见这个天仙般的小姐竟然给自己的丫鬟买簪花,又是新奇又是感动,不由惶恐地回答道: “小姐真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您给六十文钱吧。” 简白笑意盈盈,也不说话,从秀囊中拿出六十文钱递给青禾,青禾又给了摊贩老板。 晴麦欢天喜地的对着简白和青禾说道: “多谢小姐!多谢青禾!” 青禾望着晴麦,半是认真半是羡慕地嗔道: “你呀,就是享福的命。” “那是因为你和小姐对我好啊。”晴麦笑嘻嘻的说道。 简白环顾一下渐渐热闹的夜市说道: “我们去远山茶坊吧,乐乐不知到了没有呢。” 青禾微微一笑道: “估计要到了呢,韩小姐一向准时。” 于是,主仆三人往桥北走去,下了桥右转,沿着河边商铺往东走去,来到一处雅致的门庭外,门口一个茶博士一见简白,立即满脸堆笑,迎将上来,开口道: “简小姐来了,韩小姐在里面候着您呢,您里面请,老地方,‘五谷归仓’。” 简白含笑点头致意后,带着青禾、晴麦,轻车熟路的往院里走去。 一进院子,顿觉眼前一亮,院子正中央毫无遮拦的矗立着一座石山,石山东、西、南、北、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八个方位各有一处精妙洞穴。环山一水把石洞隔成孤岛,有八座木质拱桥通向石洞,每座桥的桥墩都雕刻有形状,正是它所对应的石洞名字的物事,东、西、南、北四个正位石洞分别为“百花争春”、“月下之荷”、“五谷归仓”、“风雪围炉”。东北为“呦呦鹿鸣”、西北为“闲云野鹤”、东南为“凉凉锦瑟”、西南为“静水流深”。 环山水边遍植花木,加上茶坊的刻意布置,从门口望去,石洞仙气悠悠,望之欲往。 除却院子正中这座石洞山,东西靠墙两侧以竹篱笆隔成一个个空间,围以时令花草,看上去简洁又雅致,中间坐满了品茗的客人,人虽多,但整个院子却极为安静,来这喝茶的客人素养都是极高的。 简白带着青禾、晴麦走到西面,跨上木桥,韩乐乐刚好从洞里出来,抬头看见简白主仆,立马喜笑颜开,只闻泉水叮咚般的清脆之声: “安安,你可来啦,快点过来。” 简白快走几步,来到洞口,抬头看到“五谷归仓”这四个胖墩墩的纂体,立刻有一种事事顺遂的祥和感扑面而来。洞口左右挂了几串金灿灿的玉米棒,红艳艳的干辣椒,浓浓的丰收气息,简白还曾笑话韩乐乐,别人喝茶都附风雅,唯有她,满身的财主气,就看上这“五谷归仓”了。 洞内两侧石壁上点着大油灯,照的石洞亮若白昼,洞内正中摆放着一张长案木几,上有彩陶茶具。 韩乐乐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安安,你知道吗?李天香新出了一款玉容粉,据说,挺受集仙楼里面那些姑娘欢迎的,你知道的,这意味着什么。” 简白面带了然于胸的笑容,定定的看着韩乐乐。 韩乐乐见简白这副面容,一咧嘴,讨饶的笑道: “不是,安安,你看,喝茶不就是说说话嘛,反正都是说话,我说这些也是话,对吧?” 简白撇嘴而笑,这个乐乐,总是有她的歪理,每次来喝茶,她就知道,开口必谈生意事,虽说这些内容自己也不讨厌,可是,她就不能说点别的事吗?比如,就聊这个茶,比如聊点诗词歌赋……想到这,简白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唉,胭脂水粉,各有所长,各有所爱,李天香出什么随它去,姑娘们喜爱,说明它确实有它的好处。” 韩乐乐一听简白这话,立马急眼了,不满的抗议道: “哎!我说简白,你到底是哪边的人啊,你好歹算我们韩留春的大师傅吧?你不知道每次脂粉都是从集仙楼这些民间妓馆流行开来的吗?如果李天香这款玉容粉打开市场,那就意味着我们韩留春的市场要缩小,若是它再传到宫里,得到哪位娘娘公主的青睐,就更了不得了。我不管,你赶紧的,也出一款香粉。”韩乐乐倒是越说越激动了。 简白没有接话,伸出纤纤玉手,端起案上茶盏,轻啜一口,双眸微闭,面带恬淡笑容。 韩乐乐上半身往后一退,睁大双眼和嘴巴,愣怔的看着悠然自得的简白,不由气得怪笑起来: “呵、呵、呵呵……” 听到韩乐乐的笑声,简白脸上笑容更深了,等她睁开眼睛,看到对面气歪了鼻子眼的好姐妹,知道再不理她马上就要爆发了,于是赶紧说道: “你要的是香粉,是吧?” 韩乐乐板着脸,鼻子里鞥了一声。 简白还是笑盈盈慢悠悠的接着说道: “调制香粉的是谁?我,对吧?” 韩乐乐眼睛稍微睁大了一点,瞥了简白一眼,没理她,心中却腹诽道: “又玩啥把戏!” 简白又接着道: “可是调制香粉的人没有好心情,哪来的灵感呢?连盏茶都不给好好喝。”说到这,语气转为委屈。 韩乐乐多聪明一人啊,不过是刚才关心则乱,再则,她这人爽利惯了,见不得墨迹,简白这一说,立马茅塞顿开,脸上也即刻阴转晴空,笑容来得比雷阵雨还快,声音清脆悦耳: “安安,你喝,你喝,我问小二今年新茶出了没有啊,我保证让你喝到我们南文国最好的茶。” 简白故意端着架子矜持地微笑道: “嗯,这态度还行。”然而话说到这,却故意又换了语气说道: “不过,香粉暂时还是不能出。” “啥?!啥意思?”韩乐乐一下子炸了,这,这调戏人呢! 简白看着韩乐乐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捂嘴而笑,正笑着呢,韩乐乐快步走过来,掰开她的手,气恼的说道: “还笑呢,不准笑了!快说,为啥不能出香粉,裴师傅和孙师傅天天夸你是不世出的天才呢,难道你这天才也江郎才尽了?” 简白最怕韩乐乐这泼辣的样子了,赶紧讨饶道: “我的大小姐,你急什么啊,都不听我把话说完呢。” 韩乐乐皱着眉头道: “那你倒是说完啊,你知道我爱着急还故意那样怄我,简直该打。”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的意思是,既然李天香的香粉正在风头,我们就算出一款香粉,也不会讨多大好处,不若先出胭脂、花水之类的,避其锋芒,等我们的新品赢得人心,再顺势推出更优质的香粉,彼时,喜新厌旧的姑娘们很快就会忘了李天香的玉容粉的。” 简白说话时,韩乐乐脸上的表情一直在变,听到最后,简直就是喜笑颜开了,高兴的搂着简白大呼道: “好好好!安安你果然是天才,不仅是调制妆品的天才,还是经营生意的天才。” 旁边的青禾、晴麦、明风、醉菊四个丫鬟,看着这两个主子一会儿吵一会儿笑的,不仅会意的对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