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望云亭再往西南走,就是一大片桃林。抬眼望去,朵朵桃花压满枝,深深浅浅晕粉霞。 简白一来到桃林中,就脚步轻快,神采飞扬,整个像换了个人儿一样。 时值午后,暖阳片片,简白望着这片粉色海洋,有点迷失。平复下情绪后,她便伸出芊芊素手,轻轻的摘下那小小的花骨朵儿,动作温柔极了。 “小姐,今儿天真好!你给俺唱个曲子吧?”晴麦手上摘着花儿,仰着圆嘟嘟的笑脸,央求简白唱首曲子呢。 简白平日对自己这两个贴身丫鬟是极好的,她眼里也没什么主仆之分。青禾比她大,平时照顾她多些,晴麦却比她小了两岁,她也就拿她当个妹妹看。 “想听曲了?好,那就唱‘桃夭’吧。”,简白笑盈盈的答应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 其声清亮,空谷幽兰;其声柔美,夜莺婉啼。 “俺觉得小姐肯定比那个什么集仙楼的丽珠唱的好听。”晴麦听的一脸陶醉,过了一会儿,鼓着腮帮子,嘟囔出这么一句话来! 青禾惊的脸都绿了,急忙骂道: “死丫头!你听哪个下流坯子讲的这种浑话,还敢在小姐面前乱讲,太太要是听到了看不把你赶走!” 晴麦薄薄红唇一噘,委屈似的辩解道: “什么下流坯子嘛,俺四哥每次见俺都给俺讲啦,他家少爷每常都带他去集仙楼哩,他就是给我讲,丽珠唱曲是那里最好的啊。” 青禾见晴麦越说越过分,气的扬手作势要去打她,晴麦吓得边喊边往简白身后跑: “小姐!小姐!” 简白反倒被这二人的话语激起了莫大的趣味,不禁笑着拦下青禾,一双明眸闪着晶亮的光采,好奇的开口说道: “算了,青禾,这儿不是没有其他人吗,你就让晴麦说嘛,我也想知道,那个丽珠唱的到底怎样好听呢。” 青禾见小姐这种态度,也只好作罢。 晴麦却神采飞扬,顿时变得底气十足,立马叽叽喳喳的说将起来: “四哥家少爷最是风流不过了,集仙楼的姑娘可都是有身价的呢,更别提那几个头牌的啦。”说到这,晴麦停了下来,神秘的一笑,对着简白道: “小姐,你不晓得四哥家少爷有多厉害,他每次去集仙楼,姑娘们不但不收钱,还都争抢着揽客呢。”说完双眼含笑,一脸仰慕状。 青禾还是被晴麦的大胆无忌吓坏了,怎么竟然给小姐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老爷、太太知道了,这还得了!于是忍不住喝止道: “你这死丫头,脑袋里也没个轻重,越说越不像话了!” 简白倒不以为意,对青禾浅浅一笑,看着她的两个婢女柔声道: “青禾,只你我三人时,不必如此拘泥,我一向拿你们当姐妹看待,若姐妹间尚如此,那还有何趣味可言?我晓得你是个细致的人儿,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爹娘那儿总有我呢,晴麦讲的我听着倒觉得十分有趣呢。” 青禾是一个较忠实细致的丫头,她亦不过是惯于处处为简白考虑,如今见自家小姐如此推心置腹的说法,也就松懈下来,释然了,当下腼腆一笑道: “小姐,青禾听你的。” 晴麦则不同了,孩子心性,惯喜热闹有趣,如今见简白处处维护,益发率性,越是讲的眉飞色舞起来。 “晴麦,我记得你上次说家中不是有两个哥哥吗?这四哥又是从何说起?”简白面露困惑,开口询道。 这下,正说的起兴的晴麦却面露绯红,突然忸怩起来。简白望着她奇怪的表现,更加不解。 一旁的青禾却捂嘴吃吃而笑,这一笑,晴麦却急了,气恼的一跺脚,开口嚷道: “哎呀!青禾!”急急说完,一转身,给了青禾一个后脑勺。 简白看着她二人这种情状,似乎有点明白,不禁笑吟吟的对青禾说道: “你瞧,晴麦也有这种害羞的时候呢。” 青禾亦笑着趁机打趣道: “也就她四哥有这种魅力了。” 晴麦双脚一顿,嘟起小嘴撒娇起来: “小姐,你怎么和青禾一起欺负俺。” 简白童心大起,粉唇微张,做惊讶状道: “我就说了这么两句话,怎么就算作欺负你了?莫非这四哥……”说到此,她故意停顿下来,双直直地盯着晴麦。 没想到,这倒激起晴麦这丫头的倔劲儿了,她圆溜溜的眼睛转了几转,一排细牙咬了咬下唇,似乎是鼓起莫大的勇气,果然,只见她头猛的一抬,目光坚定,快速的说道: “是啦,四哥是我二姨家的表哥啦,我们当时可是一起来的梁城,我进了小姐家,四哥进了他少爷家。” 青禾虽说知道晴麦一向大胆无忌,但还是没能想到她竟然如此果敢呢,这种女儿家的心事,一向都是羞于往外说的,正因为如此,一向善解人意的她,刚才也没有给晴麦说破,如今见她自己这样坦白,心里对她倒是十分钦佩起来,因为这,脸上的表情也就起了变化,玩笑的成分淡去,本来一贯温柔的眼神亦变得晶亮。 简白倒是十分欣赏这个小丫头的作风,实在有够大胆泼辣。看她这副豁出去的样子,不禁有种让人怜爱的冲动,于是柔柔一笑,安慰道: “晴麦,我和青禾都拿你当妹妹看,怎么会笑话你呢,你不要多想了,我们其实,倒是挺羡慕你呢。” 听到自家小姐这样说,晴麦顿时又忘乎所以起来。尽管她四哥经常嘱咐她,遇到一个好主子更要珍惜,小心侍候,但她觉着自家小姐和别的主子不一样呢,所以也就总是习惯像在自己家里那样,流露出真性情,眉飞色舞的小圆脸上除了喜悦,再无其他表情,是的,她不用担心被人嘲笑,在这里,她完全可以尽情享受美好的感情。 “小姐,小姐,你再唱一个吧,俺还想听。”喜悦的晴麦,身处在春光烂漫的桃花林里,内心总有一种想要宣泄的美好躁动,虽然她不明白简白唱的具体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她,那是一种很美好的感情。 简白含笑,同时提醒道: “听曲可以,只要别忘了采花,晚上还要去神仙桥找乐乐喝茶呢。” 晴麦嘿嘿一笑,小手快速的在低矮的枝头翻飞,满不在乎的说: “这个你大可放心哩,小姐,我包准比你和青禾加一起采的都多。” 青禾和简白撇嘴对视一下,都笑了,这点她们没啥不承认的,尤其是简白,她的速度是最慢的了,每次采花完,三个框子一对比,她就沮丧的想笑,差别太大了。想到功劳最大的晴麦,简白也精神抖擞的想犒劳她一下,略微一想,瓷白面容露出迷蒙微笑,微启粉唇: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这首曲子,曲风柔美,曲调悠扬,听得晴麦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呆呆的出神。 青禾瞧见晴麦这副模样,对简白笑道: “小姐,你可不能再唱了,再唱,有的人魂都要丢了。” 晴麦听见两人的笑声,才猛的回过神来,倒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只好慌着去摘桃花来掩盖窘迫。 天之将晚,密密匝匝的鸟儿在枝头飞来飞去,啾啾鸟鸣响在薄暮之中。游人亦开始陆陆续续返程了,其中不乏喝多了的醉汉,被家人搀扶着往回走去。简白主仆三人,说说笑笑,也随着回城的人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