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着眉慢慢的打开第二封的时候,却见不过寥寥数字,竟是一个陌生的地址,而却是北凉的一个部族。
她知道这个部族,乃是不起眼的一个部族,素来与世无争的,半年前那场大祸,亦是没有牵连到他们。
阮禄给她这些做什么?她有些不解。
等她养好了身子,这才告别了这位妇人,这妇人见她如此,也知道她身上没有银子,便送了很多吃食给她,让她没有落脚的地方便回来。
那妇人的媳妇儿是个极为贤惠的女子,只不一遍的说着,“这位妹妹瞧着竟像是咱们那北凉的连枝儿郡主。”
连枝儿还未来得及否认,那妇人却忍不住嗔了她一眼,叹道,“咱们的郡主早就死了。你胡说什么,这姑娘生的好看,以后定然是个福泽深厚的人,与自己爱人相伴一生。”
连枝儿听完这话,越发的显得艰涩。
连枝儿没有马,连走了两日才到了那信上写着的地址上。
遥遥的却见家家欢喜,无尽的歌声从帐子里传出来,这才是她心中的北凉。
她便是找来了这里又能如何,她只是茫然的顺着一个个的帷帐走着。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篝火照亮了大半个夜空,连天上的星辰也被明亮的火光给遮住了。
而就在这时,却见一个人孩子正趴在地上捂着草地上的蚂蚱,然后不断的笑着,身上夹棉的袍子上满是泥土。
她慢慢的走过去,只将那孩子抱起来,用力拍着他身上的土,只叹道,“你这样闹,小心回去你娘亲……”
她说的此时的时候猛地僵住了,却见连空那张熟悉而陌生的小脸。
大半年未见,孩子长得很快,连眉眼都有些陌生了,身子也结实了很多,像只小牛犊一般。
原来她的阿空竟在这里,原来他一直在北凉。
她死死的将阿空搂在了怀里,声音暗哑,“阿空,你可知阿娘一直在找你,你长大了,阿娘都快认不出了。”
半年的时间。一个孩子如何能还记得自己母亲的相貌,不由得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你是阿娘?”
她泪如雨下,“是。”
而就在这时,却见阿空慢慢的摇了摇头,“不,你跟那些丑女人一样,为了讨好我阿爹,才说是我阿娘的。”
说完他转身要跑。
连枝儿只捂着嘴,声音哽咽。“阿空。”
见她还在唤着他,孩子慢慢的转过头来,然后慢慢的走到了连枝儿的面前,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慢慢的说道,“我好像记得你,你是我的阿娘。”
连枝儿再也承受不住,一把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泪珠儿将她惨白的脸颊给遮盖住了。
过了良久,阿空才从她的怀里出来了。然后用自己的小手去将她凌乱的鬓发窝在了耳后,用青涩的声音道,“阿娘不要哭了。”
连枝儿这才慢慢的收起了自己的眼泪。
而就在这时,阿空去觉得连枝儿的胸口有些鼓鼓囊囊的,便好奇的拽了出来,却是一对憨态可掬的老虎,长长的胡须,滚圆的眼睛睁的很大。
他满脸的欣喜,毕竟北凉的人都不擅刺绣,根本做不出这些东西来。
“这老虎能给阿空啊?”他怯怯的问着,漆黑的眼睛里带着满是期待,让人不忍心拒绝。
连枝儿不由得想起了那人来,阿空的眼睛很像他,尤其是看人的时候。
“是送给阿空的,喜欢吗?”她笑着道,眼底不由得一片滚热。
“是阿娘专门给阿空买的是吗?”他紧紧的搂在怀里,爱不释手的样子。
“是你父……”她看着阿空那澄澈的眸子,却只是慢慢的说道,“是一个很喜欢阿空的人给你的,你要好生的留着,不许丢了。”
阿空茫然的点着头,然后笑着道,“听说中原的一个坏人死了,大家都起了篝火庆祝呢,那些女人只怕又在阿爹的面前献媚了,您快去阻止她们那些狐媚子。”
连枝儿听一个如此小的孩子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觉得十分的好笑,但却深知他口中的得坏人是谁。。
她却半蹲下来,扳着阿空的肩膀,然后慢慢的道,“阿空,你记着,他是个英雄,是被冤枉了的大英雄,以后你不许这样的说他。”
阿空见阿娘生气了,也只得点了点头。
这是她给阮禄的最后的一丝仁慈,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这般的厌恶自己。
很快阿空便扯着她的手往篝火这里来了,却见篝火旁又无数盛装打扮的女子欢快的起舞,而被围在中间的那人。对这些女子的献媚却是半点也不理会,脸上以及满是淡然,好似天外的人一般。
连枝儿不由得笑了起来,施染永远都是如此的模样,只会将人的心神给夺了去,自己却能抽身世外。。
而就在这时,却见一个生的极好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伴随着欢快的鼓声,翩然的起舞,而手里却捧着一只被绑了双脚的大雁。
在北凉,若是求婚,都是要用大雁的。
阿空急的直跺脚,死死的拽着连枝儿,“阿娘,你快去教训教训她们,她们每日都来烦阿爹。”
连枝儿不由得笑了笑,却转眼看见身边的女子手里也拎着一只大雁,便随手拽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往人群里挤去。
“哎,那是我的大雁。”那女子着急的呼喊着。
很快她就站在了阮禄的面前。声音里带着笑意,如月华的眼睛落在施染的脸上,然后慢慢的将大雁递了上去。
适才跳舞的女子此时满脸的懊恼,只气呼呼的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今儿说好了我送的,你为何要坏我的好事?你要送只管排队就是了。”
施染的目光在落到连枝儿的脸上的时候,带着几分的诧异,旋即是无尽的欢喜,他淡色的眸子里绽放着无尽的华彩。
然而他却慢慢的将连枝儿手里的大雁给拿了过来。
周围人顿时吸了一口凉气,其中有人诧异的喊着,“施公子收人的大雁了,他不是说已有家室了吗?”
又有人喊着,“这女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施染看着伸手将连枝儿搂住怀里,他的胸口那样的冷,而连枝儿却是那样的滚热,他抬头对众人说道,“这便是我的结发妻子。”
此时阿空也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一边抱着连枝儿的大腿,一边怒气冲冲的对众人说道,“这是我阿娘,你们这些坏女人莫要再痴心妄想,我阿爹是我阿娘的。”
那些盛装打扮的女子皆满脸苦恼的散去了,离着很远,只接着载歌载舞,又有北凉的男子提着大雁过来,想要送给心上人。
就在这时,却见连枝儿慢慢的从他的怀里出来,“你为何会在这里?”
“是阮禄让我来的,他说让我在这里等着你。”施染的声音里有些暗淡,想必他也已经知道了阮禄的死讯了,“就在我在京中要带你离开的时候,他那天找到了我,说总会有一日将你还给我。”
连枝儿扯了扯唇角,似乎想笑,但连勉强也做不到,“他那时候便知晓我留下来要杀了他罢,他那样的一个人将所有的人都算计进去了,却不曾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施染望向那熊熊的篝火,将他们的身上烤的炙热,“如今我们经历了这样多的风雨,终于在一起了,我此生都会留在你的身边,留在北凉,我们白头偕老,不问世事。”
连枝儿忽然笑了起来,“那你想中原了怎么办?”
“不,中原没有你,我便不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