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显得有些错愕和不解,“什么?”
他伸手将怀里的匕首慢慢的放在她的手里,“这不是你一直的心愿吗?即刻杀了我,然后回到北凉去。”
她的手紧紧的攥着那冰冷的刀,那尖锐的刀锋直抵着他的脖颈。
他慢慢的道,“连枝儿,回到北凉之后,你要做回那骑在马上天真无暇的女子,如此我便此生无憾了。”
说完他已经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只等着她一刀下来,自己便可以一了百了,能从从无尽的苦难中解脱出来了。
连枝儿忽然感觉喉头一阵阵的酸涩,明明她恨极了他,但是她的指尖还在不断的颤抖着,明明很轻的匕首却怎么也不稳。
冰冷如霜的月光照在北凉的草地上,她逼迫着自己想着那日自己在这里瞧见的景象,她的弟弟被钉在了城门中,遍地都是北凉人的鲜血。
她手里的匕首终于刺了下去,刹那便割破了他的脖颈,血顺着他的脖颈落下,蔓延到他锦缎的袍子上。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那样的温柔,仿若初见时候,那围院里不了一世的世子殿下。
两个拥有一切的人,只纠缠在了一起,却最终只剩下孑然一身,凄凉收场了。
她在最后的一刹那还是收手了,她不忍再刺下去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她,却见她细白的脸上满是泪痕,一双如水的眸子里满是痛苦。
他唇角上扬。似乎想笑,但却扯住了脖颈上的伤口,血流的更加的多了。
“你永远都是这般心善,哪怕是对待我这般十恶不赦的人。”他看着她,然后慢慢的接过她手里的匕首。
那沾染着他猩红的血的匕首,很快便再次对准了他的喉咙。
“我会了结我自己,结束我这充满罪恶的一声,就让我的鲜血,祭奠那些战死的北凉人。”
说完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横刀便要自刎。
连枝儿刹那间死死的拽着他的胳膊。因他的力气极大,她用了两只手死死的拽着,额头也靠在了他的臂膀上,才勉强的拉了回来。
她的声音哽咽,“阮禄,我要你活着,我要你长命百岁的活着,我要你的受尽所有的煎熬之后死去,我不让你死的砧这般的心安理得。”
他慢慢的收起了匕首,良久才慢慢的道,“好,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便成全你。”
连枝儿只是慢慢的转身走,她瘦弱的背影在秋风萧瑟中越发的娇小,而她的影子却被拉的很长很长。
他一步步的往前走着,她能感觉到后背处是一道炙热的目光,她知晓定然是他在看着自己。
她一步一步的走着,而就在这时,却忽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手里的弓箭紧紧的拉着。很快便要射出去了。
那人却正是她的表妹连嫣,却见她已经瘦弱的不成样子,而那双眸子里却满是恨意的望向连枝儿的身后。
很快,便听“铮”的一声,那冰冷的箭已经从她的身划过,直冲着她的身后而去。
她错愕的转过头去,却见那冰冷的箭已经刺穿了阮禄的胸口,血喷溅出来,溅到他惨白的脸上,而他依旧在看着她,眼中带着无尽的眷恋。
他动了动嘴唇,他听不见半点的声音,却看的懂他的唇,他说,“保重。”
而此时远处的侍卫早已发现了他受伤了,只赶紧飞奔而至,不由得大呼道,“王爷没有气了,快抓刺客。”
连嫣看了一眼连枝儿,眼中却也带着恨意,然后再次的搭弓拉箭,只对着连枝儿的脖颈。
连枝儿没有跑,也没有呼救,甚至连求饶的话也没有,只是看着她,视死如归。
然而连嫣最后还是没有将箭射出去,见中原的人已经追来了,只赶紧骑马狂奔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北凉的夜色中。
连枝儿转身遥遥的看着阮禄躺在血泊之中,那样的安静,好似睡着了一般。
终于中原的将士将她眼前的门给慢慢的关上,直到最后的一丝缝隙消失不见,她才不知所措的收回了眸子。
她漫无目的的在北凉的草地上走着,周围是那样的安静,安静的她什么也听不见,连虫蚁的叫声也似乎淡了。
她走啊走,却不知自己要去哪里,如今王庭已经不再,她也不知要去哪里,她连家也没有了。
连日的奔波,加上城门处的惊吓,她直走到东边的天际隐隐有一丝霞光,她才摔倒在冰冷的草地上,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还是北凉那个单纯的郡主,那天他的父亲北凉王穿着一身的铠甲,铠甲声的兽头面目狰狞。
她死死的拽着父亲的缰绳,只说到,“阿爹,你不准走,中原很危险的,哪里都是野兽。”
北凉王笑着搂着她的肩膀,大声的笑道,“父亲是去北凉平叛的,哪个野兽敢伤我?”
她却死活不肯撒手,死也不肯。
可父亲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她拼命的想要追上去,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连背影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却是在一个营帐内,她抬眼便看见了一个半大的孩子在自己的床榻边玩着,乌黑的发上梳着几条油光的小辫子。
连枝儿不由得心下一紧,“阿空。”
那孩子听见了动静,忙不迭的抬起头来,却见已经睡醒了的连枝儿,便匆匆忙忙的跑开了,却是出去寻人了。
不是她的阿空,不是她的儿子。
而就在这时,却见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匆匆忙忙的进来,手里还端着乌黑的药,冉冉的冒着热气。
“阿婆,这是哪里?”她声音暗哑干涩,好似一把尖刀插进了她的喉咙里,每一句话说出来都是那样的艰难。
“这是北凉啊,你这丫头傻了不成?我夫君去打猎的时候,见你躺在草地上,一直昏睡不醒的,便将你带了回来,谁知你昏睡了三天三夜,如今下醒了。”
她这才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似乎散了架子一般,疼痛难忍,这才勉强的支撑着身体,慢慢的坐了起来。
她这才勉强将那碗汤药给喝了,然后慢慢的说道,“婆婆,这些时日可发生了什么没有,或是中原,或是北凉。”
那婆婆似乎想了想,这才说道。“听说中原的摄政王因为谋害皇帝被诛杀了,大家都拍手叫好呢,也不知多少的人死在他的手里,他那样狼子野心的人,只怕要遗臭万年了。”
连枝儿只淡淡的,什么话也没有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老婆子只以为她病重了,只赶紧的说道,“你的家在哪里?我让我儿子去给你家里人送个信,你如今这几日不回去,只怕他们得担忧坏了罢。”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没有家了。”
那老婆子只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说道,“只怕亦是半年前那场战事害的罢,可怜的孩子。”
连枝儿并未说什么,只是依旧沉默的可怕。
而就在这时,却见那老婆子将一封信和一对布老虎放在了她的面前,说道,“我瞧着你身上的衣服脏了,便换下来给你洗了洗,只是不知你的身份,便将这封信给拆了,谁知里面竟都是中原的字,我实在看不明白。”
连枝儿只将那封信拿了起来,这原本就是阮禄给她的休书,她也没有在意。
然而就在她随手翻开的时候,却见里面竟有两张纸。
她只打开其中一张,却是阮禄的休书,是他的笔迹,只是他的笔锋素来凌厉。而在这休书上,却显得生硬,好似每一笔都写的十分的艰难。悦电子书yu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