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晞着实被打疼了,手心都红了一片。他又想到陆宁的手也该一样疼才是,可那小傻子现在还笑得无比灿烂。
只可惜乐极生悲,陆宁因总往后看,脚下蓦的踩空了,心下一惊,身子歪了歪,就要往后倒下去!幸而李晞眼疾手快,刚好接住了她。
四目相对,李晞眸中惊慌未退,入鬓的眉峰紧紧蹙着,忍不住要批她两句,但见陆宁脸色煞白,水润漂亮的眼眸仍然有着害怕,天真澄澈中,正正倒影着他的脸,一时又说不出话来。
这时,上首响起一声清咳。
李晞和陆宁抬首一看,这才发现,他们等待已久的山长祝九渊先生,不知何时已立在闲云斋门口。
鹤骨松姿,清癯矍铄。授课时不苟言笑的眉眼里,此刻似乎有几分笑意。也不知看了多久的蹦跳打闹。
“来。”他朝二人招手示意。
祝九渊在前,二人自是连忙跟上。
一路跟着走到一处书房,书房里面还有一个小隔间,打开后,走进去,里面看起来像库房,置放了许多东西,诸如乐器、书籍、卷轴等等,每一样都干净整洁,杂而不乱。
“你二人能熬到今日还安之若素,着实不易。”祝九渊指了指自己大半辈子的收藏库,“我便各送你们一样东西吧。这里面都是我这几十年来存下的,并非样样贵重,但定然样样稀有。你们可各自选一样出来。”
陆宁和李晞互看了一样,诚惶诚恐地推辞。
祝九渊摆摆手,笑道:“这是我第一回正式收学生,给什么都是应当的。你们受着便是。”
说着,他独自走了出去,让他们自己挑。
一旁的小书童陪伴他们多日,倒是第一回朝他们露出笑容拉,他提醒道:“两位公子不用如此客气,先生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往后两位也算得上是这闲云斋的主子了。”
熬了十几日,当真没白熬。陆宁也没多挑,选了一把颇为素净的七弦琴。李晞更是根本没挑,直接就朝桌边的剑架走去。那里放着一柄剑。
没想到先生竟然会收藏一把剑,山长可是纯粹的文人。尽管如今“修炼”得仿佛仙人一般,但对剑还是一窍不通的。
待二人出来,祝九渊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他视线落在二人身上,“挑好了?”
“这琴我喜欢。不知有没有名字?”陆宁道。
祝九渊摇头:“既然有了新的主人,名字便都换新的吧。叫什么,你们自己决定。”
顿了顿,又道:“都关了十几日了,以后我都不会再拘着你们。今日你们先在闲云斋各处走走吧,从明日起我再给你们授课。”
是了,他们来闲云斋多日,但从未有机会逛过。
逛过之后,陆宁发现闲云斋屋后,竟是一处山崖之巅。崖边生了一棵遒劲繁茂的千年古松,松枝上原有两只白鹤,呼啦一声忽然飞向云霄。
难怪她总觉得这里比书院冷得多,大约是因为此处是长乐山的最高峰了吧。
站在山崖上往南眺望,只觉得天地苍茫。远处有重叠的山峦,仿佛青黛色的水墨画,绵延无尽。
那么多山,也不知哪一座才是南华山。
她拍拍脑袋,想什么呢,南华山隶属于杭州府,杭州府那么远,这里如何看得到?
“想家了?”
身后响起老人温和的话语。
陆宁回头一看,不知何时,祝九渊出现在后面。
她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点点头,道:“是有点想家了。我家在离这里很远的南方。”
“那日你画的一幅杏花微雨,我便知道了。”话语里透着了然和睿智。
陆宁惊讶,“让先生见笑了。”顿了顿,又道:“少时家母对我很溺爱,从未想叫我做什么大官,也不指望我光耀门楣。当日来书院她是极力反对的,是我违背了她的意思,非要千里迢迢来这里。如今不知她身体如何,是不是被我气坏了。”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触及这个话题,陆宁心有所感,竟说了许多。
“那你可曾后悔来这里?”祝九渊问。
“未曾后悔,只是觉得……”陆宁想了想,认真道:“不该惹她生气。”
说着,她取了棉帕来擦了一下有些泛红的眼睛,鼻子也吸了几下。
不远处,李晞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没去打扰,只是静静瞧着陆宁单薄的背影,半晌未动。
这日山崖边一番谈话,让陆宁心头由来已久的郁结散了不少。
离开闲云斋时,小书童很热情地把那一琴一剑装好后递到他们手上。
待二人离开后,小书童才不解问道:“先生,为何不告诉他们,那琴和剑原本的名字?”
山长笑笑,道:“若是他们知道了,宁儿定然又要换一个礼物了。何苦麻烦。”
那一琴一剑原本的名字是碧华琴,朱曦剑。碧华为月,朱曦为日。乃是天生一对。也不知他二人是怎么挑的,满屋子东西,刚好挑了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