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又在旁边软椅上坐着等,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在哪里学的画?以此为生吗?
画师笑着说他叫丁一,是上海美专(1)的讲师,专门教学生画素描。周末没事,出来转转而已。
果然是专业的。
安娜就手托腮坐着,看着他格外认真作画的的样子。后来,就被戴宗山的火眼金晴发现了。
现在戴宗山坐在那个软椅上,眯着眼,深深褶皱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揶揄的神情,“安娜,你要回不了家,或回去不痛快,随时去我那里住,我那里房子多,你随便挑。”
“谢了,我没有受虐倾向。”
“你对我有误会。”
“哈,你是不是对‘我对你的认知’有误会?”
他便不说话,继续梗着脖子让画师画完。那是一张他回眸看向她、眼睛里有光的素描。
专业画家丁老师完美地把他的神情捕捉至画纸上。
戴宗山很满意,大方地赏了画师好几枚银元,赶上一个工人半个月的工资了。
画师依然不卑不亢地说了声谢谢。
那天戴宗山显然还有事,不能久留,他离开时,有些语重心长对安娜说,“你得有所准备,不能老是在外游荡。宗平和若柔的婚期就在下个月,你要接受现实。”
“我要不接受呢?”她不满地乜他。最讨厌有人在这件事上一再提及,好像她能忘似的。
“你最好接受。”他避开了那画师,那画师又忙着给别人画素描了。戴宗山浑厚的嗓音作对似的提醒她,“安娜,过去的日子不会再回来了,聪明的姑娘要趋势利弊,随机应变,不要被任何变故牵着鼻子走,不要被现实打垮。”
她转了转眼珠,“我若想报复他们呢?”
“怎么报复?”戴老大眉骨一挑,深不可测的眼睛里似漾着笑意。
“让他们难受,最好让你的弟弟、我的妹妹,一辈子都挠心挠肺过不好,否则我一辈子都意难平!”安娜毫不掩饰恶毒。
这个男人竟点了点头,嗯了声,“有办法,你跟着我,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每天都比他们快乐风光千万倍,不仅宗平会难受,你妹也不会舒服。你就得逞了。”
他眼里闪烁着那种中年男人见多识广又半真半假的狡黠,样子分明认真,又像揶揄。
安娜心里作呕,呵,继续不要脸,你想一箭双雕,让本姑娘跳你的火坑?嗤!
“没兴趣,不想。” 她翻了他白眼,转身离开。
忽然一道力,扯住她,生生又把她扯了回去。
回头看,一只手有力的大手钳住她的胳膊,又拉回她刚才的站位,他的面前。
安娜瞪视他,光天化日下,你要出什么妖蛾子?
戴老板也没出什么妖蛾子,凝了一眼她娇媚怒视的面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似的东西,若无其事塞进她精致的坤包里,抬头看了看天,淡淡地说:“不想和我一起就餐,就自己吃顿好的,找最好的饭店,别饿着,不需要省钱。如果晚上不想回家,不要在外面乱逛,找个好酒店,好好休息。你是女孩子,不要把自己置于不安全的境地,不要糟践自己。我曾答应你姐,以后要好好照顾你。知道我家电话吧?有任何事,在任何时候,记得打电话,我还是你家人,用到我时,不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