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伊是个安分的人,起码在安娜心中是这样,嘴有点毒,吃不得明亏,但为人却厚道,对家人很有责任感,否则,她当然不用冒险嫁个小主管,万一戴小主管是第二个安德呢?但有时她也有点像小妖精般精明,那天她细长手指里夹一支仙女牌女式烟,也徐徐吐着烟圈道:“戴宗山,他爱我,他不舍得离开我。”
“这样自信好吗?当年姆妈也这样说爸爸,最后怎样了?姆妈在床上还没咽气,有人肚子就要鼓出来了!”
“戴宗山不一样,他听我的。”
安伊的这份自信让安娜难以琢磨,感觉她太自我感觉良好,就凭戴宗山的能力,他有几个情人,你都未必能知道。“现在民国虽然建立了,但很多男人依然有一妻多妾的思想。你别太大意了。”
安伊只是悠然一笑,“那又怎样,钱他舍得给我花,就是出去找几个女人,其实我也不怎么在乎。”
“那你就赶紧给他生个孩子吧,男孩子,能继承他的家产。将来他就是出去胡混,你才真正什么也不用怕。”
“不说我了,你呢?你和宗平怎么样了?”
“还好,宗平不像姐夫那么贪多无厌。宗平爱我,我们要去美国留学。”
“哦,那你们好好享受这一段青春时光的恋情。”安伊声音转为低沉,“彼此真正相爱的人,能相守在一起,并不容易。去吧,走得越远越好,我给你提供学费,多少戴宗山都出得起。”
“姐,我希望你幸福。”
安伊却转过身去,继续吞云吐雾,“还是管理好你自己吧,你自己能得到幸福就不错了。我们姐妹俩有一个能过得如意,姆妈就能在地下安息了。”
安娜记得,自己上高二时,姐姐生了个儿子,叫小虎子。安娜觉得,起码安伊这辈子能踏实地在戴宗山的小洋楼里当个贵妇了,戴宗山若胡作非为,有个儿子镇着,也不至于再像父亲那样,母亲尸骨未寒,就把黄澜玉弄进家来,鹊占鸠巢,行苟且之事。
记得在纽约时,最后那个电话是姐夫戴宗山打给自己的,是那种低沉浑厚容易让女人想入非非心存好感的磁性声音:“安娜,这个学期你回来吧,宗平在申大银行上班了。”
“好啊。我毕了业拿到毕业证就回去。”
“我觉得你最好现在回来,你们都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女孩子,非要那个毕业证干嘛?宗平在银行的收入不错,完全养得起老婆孩子。若非要读,上海的大学有的是。”
安娜并没在那所教会大学念完,还好,学分能转到上海的分校里来。在宗平早先回上海一年后,她也乖乖回来了,准备当一个新时代海归的新娘,过甜甜蜜蜜的二人生活。
那天她正兴头上,站南京路上一家橱窗前看一双高跟鞋时,无意中一扭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而揭开了她的噩梦。
她跟了过去,跟着戴宗平到了他所住的高级公寓。这个人自她从纽约回来后就显得怪,像有什么事瞒着她。安娜就有点好奇。本来说好的,她与宗平结婚后,两人在这里过二人世界,过烦了就搬到戴家花园洋房的配楼里去住,打算得多好!
安娜在走廊一端看着戴宗平到了门前,没有掏钥匙,只是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他闪身进去。
看来公寓里是有人的。安娜很纳闷,除了自己和他哥,还有谁在他不在时住进他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