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虽然突然停下,但罗大爷赶车稳得很,马车里又很舒适,所以马车只是晃荡了两下就停稳了,马车里的三个女人都不觉得颠簸。
但阿徐的反应很大。
马车一停,上一刻还在和许陈氏讲述凉城趣事的阿徐立刻停了话音,五指一张按住腰间刀鞘,她对面的许陈氏见了,神色惊了惊,也不敢发出声音了,不知所措的看向她身边的女人。
“阿婶,别怕,”曲佩宁一手搭在生硬冰冷的刀鞘上,另一只手伸过去在许陈氏柔软娇养戴着成串珠饰的手上拍了拍,安慰她道:“前面就是凉城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和冷硬的脸不同,曲佩宁的手极其暖,她想对谁好些,不费力就能做出笑模样,现在她对许陈氏抿唇安抚的笑一笑,仿佛天大的事都不会为难到她,看她神态镇定,许陈氏就心安许多。
曲佩宁也在想,都到了凉城官道了,还会出什么事吗?
已经行到了凉城官道上,按理说是不会有事,不过曲佩宁得罪的人太多,从来不少丧心病狂的,不然她也不会到了官道上仍把镇江刀横在腿上。但既然已经到凉城官道上了,就是有麻烦也不会是什么大麻烦,对方即便在这里下埋伏,也不敢做大动作。曲佩宁担心的还是让许陈氏见了血,若是让许陈氏见了血受了惊可怎么好呢?如此一想,曲佩宁脸上就恢复了面无表情,阿徐跟随曲佩宁几年,早已领会察言观色的本事,按住佩刀的手转而握住刀鞘,刀鞘稍稍一提,露出半寸刀锋冷刃,只是见着兵刃就令一旁的普通妇人许陈氏心狂跳起来,攥紧手里绣帕,不安的往后缩了缩,她一个普通妇人,见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自然害怕。
阿徐撩开遮帘一角谨慎向外观望,蛮易站在外抱拳禀告道:“大人,前面路上躺着一个人。”
阿徐往外观看了几眼,雪地深度沒过蛮易膝间,虽然雪厚,但大多还是浮雪,一脚就能踩到底,还不至于藏得下人,这令她稍稍放心了一些,她替曲佩宁答话,顺着蛮易的话问:“什么人,看过了吗?”
“正要去看,”对着阿徐,蛮易放松了一些,还有闲心猜想道:“似乎是个女人。”
许陈氏微微蹙眉,有些动容。
曲佩宁余光瞥见许陈氏神色,微微敛目,随后对阿徐道:“阿徐,我们去看看。”
阿徐急忙道:“大人,我去看就成了,万一…”外面路上看着是很平静,可谁说的准呢?
“或许还有得救也说不定,我们去看看,”曲佩宁只是道,然后把挎刀扣在腰侧搭扣上,从袖里扯出条白色薄纱遮在了眼上防止双眼被白雪反光刺痛,已是不容阿徐多说。
许陈氏对曲佩宁极其信任,这一路其实也算凶险,只是曲佩宁将她保护的很好,她未曾见到血腥,她是无论如何想不到有人会刺杀曲佩宁这个可能的,当即连连点头附和:“是啊,可能还有得救,一个女人...多可怜啊,”仿佛只要曲佩宁一句话就是人已经死了都能救活过来。阿徐无法,暗暗瞪了眼许陈氏,也摸索出条薄纱系在脑后,撩开遮帘请曲佩宁先下了马车。
马车上太过舒适,丝毫感觉不到外面的冷风飘雪,一走下马车,在马车里呆出来的那点暖意就瞬间被冷风吹的一点不剩,但对习武之人来说并不难捱,况且曲佩宁和阿徐都披着足够御寒的裘衣。
眼上蒙着透光薄纱是以防双眼被白雪刺痛,视物也就没有那么清晰就是了。
曲佩宁看看左右,雪地虽深了些,但不至于藏人,应该不会有埋伏,她心里有了计较,伸手紧了紧狐裘领子,放松不少,就算前面躺着的女人是个刺客也无畏了。只是一个刺客掀不起浪花,曲佩宁担心的本就不是刺客,她只是不想让许陈氏受惊而已。
“你留在这里,”曲佩宁对蛮易吩咐道,蛮易应了一声,将挎刀半出鞘守在马车旁警惕四周,车架上的罗大爷这时候也没了懒样,坐直了身体眯着小眼睛四处环顾,手里紧紧攥着他的马鞭。
阿徐见飘雪洋洋洒洒落了曲佩宁一头一身,则急急回马车里取了伞,下马车时,又怨恨瞪了一眼刚才还相处和洽的许陈氏——若不是她多话,曲佩宁绝不会主动下马车来看的。
许陈氏毫无所觉,只担心倒在前面路上雪地里的女子生死。
阿徐追上曲佩宁为她将伞撑起遮挡风雪,看雪深难走,她还想伸手搀扶曲佩宁,但曲佩宁又不是个娇气的,况且她还高阿徐一头,用不着阿徐来殷勤,直接抬手挡了,阿徐便亦步亦趋跟在曲佩宁身侧为她撑伞遮雪。
雪深至没膝,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踏进浮雪里,浮雪自然也渗进两人的牛皮靴里一些,阿徐察觉到牛皮靴里的潮湿,嫌恶的蹙眉,连带着对躺在雪地里生死不知的苏姀也厌恶起来,只巴不得她快死了才好。曲佩宁面上没有变化,仿佛没察觉靴子里渗了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