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好骑射,太极殿右后方便修着两个马场。 御前总管安公公早就在那儿候着,见皇上过来,赶紧迎了上去。一一行礼之后,才又站在皇上后头。皇上在马前转了一圈,颇为满意地对安公公道:“这些马喂养得不错。” “马场的奴才都是精挑细选的,知道怎么喂,才不会辱没了这些马。早听说今儿陛下亲临,特意将最好的马给牵了过来,生怕您不满意。如今陛下觉得好,这就是他们的福气了。” 皇上拍了拍自己的坐骑,又朝着后头的一众人道:“谁先来跑一圈,让朕瞧瞧?” 众人互看了一眼,少时,二皇子卫长恭与三皇子卫长明走了出来。 皇上点了点头,示意两人上马。 大齐自开国以来,一直是文武并重,祖宗之法,武以安·邦文以治国,缺一不可。皇家儿郎,自幼便都习得文武艺,这区区骑术,自然不在话下。更遑论,二皇子与三皇子,一直都是皇家里头的佼佼者,原先被先太子压住了势头,无甚风头可出。如今先太子已逝,朝堂内外,这两位皇子明里暗里都在较着劲儿,一时还分不出胜负。 皇上看了许久,终究没见到两人分出伯仲,脖子都有些酸了。收回了目光,皇上转头看了外甥一眼:“子恒啊,你觉得他们俩谁的骑术好啊?” 旁边的几位皇子纷纷看了过来,只等着楚修的回答。楚修微微挑眉,声音清朗:“谁在前头,自然就是谁的骑术比较好了。” 卫长善不由得往远处看了一眼,这会儿确实是三哥在前头。刚想点头,忽然又见二哥高高扬起了马鞭,有了赶超之势。看了许久,两人继续胶着着,不分胜负……卫长善这才觉得自己挺无聊的,楚修那话,明明只是句废话而已。 再看看周围,更是心塞不止。原来只有他一个当真了。 旁边的皇上大抵也觉得无聊了,驱马往前,却没有跑得多快,只是闲适地往前晃悠着。一面走,一面与楚修说着话。 不知道是哪句话勾起了皇上的心事,他突然问道:“子恒你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可有心仪的姑娘家?” 娶妻成家,人生大事。皇姐为了这事,可都跟他唠叨了好几次了。自个儿不敢在儿子面前多说,就叫他来当这个讨嫌的人。唉,这糊涂事做的。 楚修微愣,顿了顿,半晌才摇头道:“还没有。” 皇上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只道:“没有便没有吧,只是这回秋狝,你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看看,若是看中了,舅舅便给你赐婚。都多大年纪了,还不成家立业像什么话。偌大国公府,总是空着也不好。” 说话间,皇上向后头伸了手。安公公见状,赶紧将弓箭递与皇上。 楚修看着皇上射完一箭,正中红心,又问道:“今年秋狝,允女眷跟随么?” “嗯。”皇上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又抽出一箭,瞄准了靶子。 他也不想待那些女眷一同前往,只是几个儿子和外甥都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若是再拖着,得拖出事儿来了。借着这次秋狝,正好看看谁家有好女,堪配他皇家儿郎。 箭离弦而去,皇上放下弓,啧了一声。看来他也是许久未曾练习了,竟然手生到这个地步。今儿,定得好生练一练。 …… 苏府这一头,亏得老夫人发了话,让苏彦琚并杨氏不得打搅苏瑾,也不许旁人过来打搅。苏瑾闭门苦干了这么些日子,终于将画稿给整理了出来。 新本子名叫《杜娘传》,既然是姊妹篇,苏瑾也不希望这名字有太大的出入。说得仍旧是女子的故事,从一介小民,到最后的一品夫人,俗气又招人。这或许画得不现实,可是现实有什么好画的。 将新本子画好之后,苏瑾就赶紧交给嘉言,让她带去玉和书铺了。 嘉言欲言又止地接过画册子,只是等到苏瑾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又一言不发了。因着苏瑾催得急,嘉言也不敢耽搁,紧赶慢赶地赶着去了书铺。 赵掌柜也早就再等着,见到嘉言过来,忙不得去迎了过来:“画册子带过来了?” “带来了。”嘉言赶紧将手里的画稿交出去。 赵掌柜当即翻看了好几章,见画风仍旧是以往的画风,心当即定下了一半。又大致看了这故事内容,见和以往的才子佳人都不同,又更放稳了心。得了,这画册子一定能火,他敢打包票。 将东西交给小厮,赵掌柜吩咐道:“下去再看几遍,没问题就赶紧交给陈管事,连夜赶制套印,务必给我套印出几千册子出来。” 嘉言听着,只觉得心疼。既心疼银子,又觉得赵掌柜挺傻的。想了想,终究还是提点道:“掌柜的,您要不看看这画册子卖得行情再决定要不要套印这么多吧。” “你不知道,这套印的若是想套印得好,只能去京城北面的陈宅书林,只有那儿,才有三色套印,甚至四色套印,别的地方都做不出来。若不是早早得预订着,订得单子又足够大,哪里能轮得到你先印。可若真是在后头排着队,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形势所逼,不得不如此。等看看行情再套印,哪有这好得事儿?想什么时候印就什么时候印,这面子是有多大。 “可万一……” “欸,我说你们主仆俩怎么回事,真是一个比一个晦气。”赵掌柜不悦地打断了嘉言的话,“做生意,不仅要靠头脑,还要会赌,懂得随机而动,顺势而起,懂不?” 谁知道这阵风什么时候会下去了,若不趁着这个机会,等苏姑娘真正出名,还不知道要等多久。这阵子书铺里头不大景气,他可就指望着苏瑾来挣钱了。 且赵掌柜有种预感,他觉得,这画册子一定能比之前的那本卖得还要好。说了这么一大通,赵掌柜也觉得自己糊涂了:“算了,我这多半又是糊涂了,怎么和你说了这么多。” 一个丫鬟,又懂什么。 嘉言见赵掌柜铁定了心要大赚一笔,也就没有说什么,只凉凉地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有一种蠢,叫执迷不悟。 得了画稿,赵掌柜又急着挣钱,动作快得很。 五日后,赵掌柜又派人送了信,说是那《杜娘传》已经套印好了,预备着明儿就能卖了。 苏瑾翘首以盼,只等好信儿送过来。翌日,她也起得极早,原本想要去玉和书铺看一看的,只是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只派了嘉言去看一看,自己终究没有出院子。 苏瑾就这样坐在窗前,看着外头的景致。秋色宜人,可也叫人倦得很,秋乏秋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般久坐着,脑子渐渐便有些混沌了。 朦胧之中,她好像听到院子里的小丫鬟叽叽喳喳地说着喜信,她的新画本卖得空前绝后,京城人手一本,且俱是赞不绝口。 苏瑾路过玉和书铺,听到的都是卖画册的人在讨论,那位传说中的秋香居士到底是哪个。 是我啊,是我!苏瑾端着身份,内心却窃喜不止,正要过去,去路忽然被嘉言拦住了。她板着脸,严肃地站在苏瑾跟前。 “姑娘,您清醒一点。”嘉言凉凉地开口道。 “别闹,我清醒着呢。” 嘉言神情一厉:“姑娘快别笑了,这只是个梦啊,您快醒醒,别做梦了!” 她走近了几步,死命地摇着苏瑾的肩膀。 苏瑾踉跄了一下,身子往前直坠。就这么一踉跄,直接叫苏瑾给吓得清醒了。恐惧未消,抬头见,便看到嘉言站在自己跟前,面色复杂。 苏瑾皱着眉,打量了她半晌。这……这也太巧了吧。 “打听得怎么样了?” 嘉言深吸了一口气:“姑娘,整整一上午,您那新出的一本画册子都没有卖出去。赵掌柜在那儿守了好几个时辰,最后实在受不住打击,直接晕了过去,如今正在医馆里救治呢!” 又胡说八道了不是? 苏瑾笑了笑。梦中梦,这会儿她还没醒呢,只是这个梦做的就有些惊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