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是这十几年来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了，怎么可能呢……　　　　最后，苏瑾还是没能接受这个所谓的事实。临近中午，苏瑾愣是撑着起身，备轿去了玉和书铺。　　　　刚下了轿子，苏瑾被快步走进玉和书铺。几日前，她才来了这儿一回，那时，一眼望去，偌大的书铺，连个正经落脚的地方。这才过了几日，苏瑾张望了周围，却一个人影也没见到。青天白日的，竟叫她看出了一丝凄凉。　　　　难以置信地踏门而入，里头的人约莫是听到了动静，一脸惊喜地从里头走出来，见了苏瑾，那笑意立时僵硬在脸上，要笑不笑，想哭不得。　　　　“苏姑娘，原来是您来了啊？”小厮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整个人都有些无所适从。若不是掌柜的倒下了，也不必叫他上来顶着。　　　　苏瑾四处看了看，周围架子上摆着的，都是她的《杜娘传》，一册一册，码放得极为整齐，动都没有动过。　　　　苏瑾捂了捂心脏，几乎找不到自个儿的声音，艰难地问道：“今儿上午，一本都没卖出去？”　　　　“还是卖出一本的。”小厮哭丧着脸，“方才有人过来买了一本，说是他主子要看。除他之外，就没有别人愿意买了。”　　　　嘉言一见不好，立即上前扶了苏瑾一把，担忧道：“姑娘，您还好吧？要不要也叫个大夫过来？”　　　　苏瑾拂开了她的手，勉强站定：“无事，我好得很。”　　　　回头看着一屋子的画册子，苏瑾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再嘲笑她。她可真是想出名想疯了，赵掌柜也是，两人都疯魔了。出名，哪里有那般容易？　　　　做了十几年不上进又不中用的人，想要一夜成名，终究是能是空想了。做了这么久的梦，一直没个踏实，头脑发热，人也恍恍惚惚。如今梦醒了，她也该清醒了。　　　　挤出了一抹笑，苏瑾又问道：“怎么《秋娘传》也没见得卖了多少？”　　　　“这……我也不知道，明明昨儿还卖得好好的，今儿早上一开门，却半个人影都没见到。别说这《秋娘转》和《杜娘传》了，就连铺子里的其他书到现在都是一本没卖出去，太邪门了。”　　　　邪门么？嘉言瞥了姑娘一眼，见她毫无所觉，便知道姑娘多半是忘了自己先前说的话了。也是，姑娘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只是这随口一说的威力，着实太大了些。嘉言埋下头，决意将这事儿给彻底吞进肚子里。　　　　与其让姑娘担着这破事儿，还不如叫赵掌柜独自担着。　　　　说话间，外头忽然走进来一个丫鬟，朝着小厮道：“这本画册子怎么卖？”　　　　苏瑾募得回头，却是愣了一会儿：“明香？”　　　　“苏姑娘？”明香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上她们姑娘的好友，拿起书，匆匆上前行了一礼，“苏姑娘也来这儿买书？”　　　　“算是吧。”苏瑾应了一句，又看到她手里拿着的，正是这回她新画的《杜娘传》。　　　　明香见苏瑾看得入神，笑道：“苏姑娘还不知道，这画册子先前那位画《秋娘传》的人画的，我们姑娘喜欢秋香居士，特意叫奴婢过来将这新出的画册子也给买回去。”　　　　苏瑾长了张嘴巴，没成想，谢婉宜还真的挺喜欢她的。　　　　“你帮我带句话给你们姑娘吧。”　　　　明香奇道：“什么话？”　　　　“就说……多谢她了。”　　　　这话有些没头没脑，叫人听不明白。明香知道，她们姑娘遇上苏姑娘的事儿就要刨根问底，所以又问了一句：“苏姑娘要谢我们姑娘什么？”　　　　“谢她的不弃之恩吧。”苏瑾沉吟了一句。　　　　明香仍是听得疑惑。　　　　只是苏瑾也无心说下去，朝着明香点了点头，便与众人告了别。　　　　今儿一整天，注定是不能好了。从外头回来后，苏瑾便一直没精打采，最后实在撑不住，和衣伏在床头。　　　　嘉言看她这颇受打击的模样，不知道从何劝起，最后只能由着她一个人在那儿沮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灵犀又从外头走进来，探了探身子，确认苏瑾还是睁着眼睛后，方才小心道：“姑娘，老爷那儿派人传了话，说是这回秋狝允女眷一同去，若是姑娘愿意去，得提前备好东西。”　　　　“秋狝？”苏瑾从枕头里抬起头，没精打采地问了一声。　　　　“是啊，姑娘，您是去还是不去啊？”　　　　“不去。”苏瑾干脆地回道。　　　　灵犀也没说什么，只出了屋子，将姑娘的话润色了几分告予传话的小丫鬟，让她赶紧去回老爷。　　　　兰芳院中，苏芷也得了消息，翻书的手一顿，眉眼凛利：“你再说一遍。”　　　　小丫鬟苦着脸，继续道：“大姑娘那儿回了话，说自个儿身子不适，不准备去了。老爷得了话，也打消了带家眷去的心思。”　　　　苏芷气笑了：“她不去，旁人便不能去了？”　　　　小丫鬟头低了三分：“老夫人年纪大了，去不得，夫人也不爱掺和进去。二少爷年纪小，也不便带过去。老爷原本的意思是只带着您和大姑娘去的。如今大姑娘不去了……”自然，也就没有带一个庶女去的由头。　　　　她们姑娘虽名声在外，也得老爷看重，可这身份，终是差了些。老爷又是看重嫡庶，遵守礼法之人，即便大姑娘不中用，也不会在大事儿上让她们姑娘越过大姑娘的。　　　　苏芷冷着一张脸，眼中俱是寒意。　　　　这回秋狝到底是为了什么，京城里想必没有人会猜不到吧。苏府乃尚书之府，尚有两个待嫁之女，凭什么就因着苏瑾不去，她就不能去？　　　　上辈子，她再不济，也是跟着去了的。这回，竟然连去都不能去么？苏瑾啊苏瑾，轮回一世，你果然还是我的绊脚石。　　　　苏芷整理了头发，揽镜照了照，朝着丫鬟道：“走吧，去看看我那位身子不适的姐姐。”　　　　出了院子，苏芷便领着人往苏瑾的院子里去了。　　　　她与苏瑾，年纪相仿，也是姊妹，可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交集。苏瑾的院子，在苏芷看来也是十分陌生。　　　　往来的丫鬟见苏芷过来，赶紧进去通报。　　　　苏芷等着苏瑾过来，只是等了半日，只等到一个小丫鬟过来，说苏瑾抱恙，不想见人。苏芷自然是不吃这一套的，挥开了丫鬟，她直接走了进去。　　　　苏瑾的闺房在最里头，好认得很。苏芷一进去，便瞧见屋子里守着两个丫鬟，两人见她过来，也没有多惊讶。　　　　再看苏瑾，却是躺倒在床上，装病装得仿佛真像那么一回事。　　　　“姐姐莫不是真病了？”苏芷走了过去，关切地问道。　　　　灵犀与嘉言都没有阻止，姑娘说了，二姑娘要来就给她来。左右自讨没趣的人又不是她们。　　　　苏瑾缓缓睁开眼睛：“病不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芷坐在了床头，打量了苏瑾两眼：“姐姐怎么说这样的话，自家姐妹，我还不能关心姐姐了？只是没想到，姐姐身子竟这么弱。怎么这就病倒了呢，多叫人担心啊。”　　　　“这身子弱，正该多出去走动走动。走动得多了，人也能健朗些，姐姐说是不是？”　　　　苏瑾双手搭在肚子上，动了动嘴唇，不语。　　　　苏芷也不在意，四处看了看，但见屋子里一应摆设俱全，风流精致，说不出的富贵。只是，见过更富贵的，再看这小屋子也算不得什么了。苏芷回头，与苏瑾道：“姐姐不常出门，整日窝在这闺房里头，不觉得……有些憋闷吗？”　　　　苏瑾歪头，定定地看她：“你想说什么？”　　　　“正是如此，外头人才只知道妹妹我，不知道姐姐你呢。上回王家姑娘还与我说，好长时间没见到姐姐，都不记得姐姐长什么模样了。要妹妹说啊，姐姐你这整日里不出头，终究是不好的。”苏芷拍了拍苏瑾的手，“更何况，姐姐也到了该说亲了年纪，不是么？”　　　　苏瑾迟疑了一会儿，苏芷笑了笑，继续道：“妹妹说这话，可是真心为了姐姐好呢。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苏字，姐姐好了，妹妹我才能更好。”　　　　嘉言与灵犀俱皱着眉，不悦地望着这边。　　　　苏瑾哑然一笑：“这回秋狝，你想跟着去？”　　　　苏芷笑意一滞。　　　　苏瑾却看得明白了，无所谓道：“你想去，那你就去呗，在我这儿磨叽个什么，我能替你去不成？”　　　　“姐姐说得这是什么话？”　　　　苏瑾豁然起身：“你拐弯抹角地到我这儿来说也没用。我今儿将话撂在这儿，这回秋狝，我不去！”她看着苏芷，道，“你若有本事，你就一个人去吧。不过我瞧着，你应该也没有那本事。”　　　　说着，她便朝灵犀二人道：“我乏了，送客吧。”　　　　苏芷冷然起身，没真叫两个丫鬟送客，自个儿便抽身走了。她做不来留在这儿，继续求苏瑾，只要想想那个场景，她就觉得恶心。　　　　今日之耻，来日她必定要苏瑾一点一点地还回来，老天不给苏瑾应该有的报应，那就她来给！　　　　想到上回姨娘给的药，苏芷狠狠地掐了手心。　　　　苏瑾，是你逼我的。　　　　甩袖出门，苏芷再不朝着这院子多看一眼。　　　　室内，待人走后，再次静了下来。　　　　苏瑾翻了个身子，百无聊赖之下，忽然觉得待在府里怪没意思的，遂朝着两人道：“明儿一早去回老爷，就说我答应要一同过去了。”　　　　灵犀微怔，被苏瑾这反复无常给弄得没了脾气。　　　　“姑娘，您为何不现在就告诉老爷呢？”　　　　苏瑾幽幽道：“不急。”　　　　反正着急的那个人又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