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观沧海【二】(1 / 2)逆君侯首页

深夜,延东军一道急报送抵临枢院,钱阁老半夜三更被人从被窝里唤了起来。钱彦泓年逾古稀,身子本有些吃不消,但展开急报一看,发现事态紧急,披上朝服便赶入宫了。

靖阳帝龙体抱恙,已躺在寝宫调养好几日,深更半夜被阁老以急报军情一由敲开了殿门。一看急报中所述,靖阳帝也坐不住了,次日硬是拖着病体上了早朝。

文武百官见陛下面有怒色,皆噤若寒蝉。自陛下即位,大芙安稳了那么多年,虽有公主下嫁议和的先例,却是首次被外族生掳了皇嗣去。更何况急报中还言,众将士最后一次见到五殿下,是五殿下在乌夫人舰上被捅了一刀,如今殿下生死难测,极有可能已经……众臣不敢细想。

“祝梁可提到,此次西翼军绕后奇袭,为何会被乌首提前发觉?乌首的主力早早便藏在君留岛上,延东军又为何不知?”靖阳帝神态有些疲乏,接过大太监递来的热汤,随意抿了一口,眉间尽是厉色。

“回禀陛下,祝将军托属下替他请罪,待将军回京再亲自向陛下谢罪。”延东军派回的斥候单膝跪地,扬声道:“臣罪该万死!有乌首密探潜伏西翼军中,臣未细究,让探子钻了空子,逃回乌首向首领通风报信,让五殿下落入海寇手中。臣自知罪不可赦,还请陛下下旨,允臣率军夺回君留岛,救回五殿下!”

看来军报中并未提到杜陵郡守所提及的叛逃一事。闻雪朝身穿紫色朝服,手持笏板,与中书署同僚站在朝臣前列。

他隐约知晓,为何会有两封说辞完全相反的折子绕过临枢院,直接送达御前了。看来延东军派人送出军情急报后,任郡守便有些坐不住了。他想趁延东军不备反将五殿下一军,便直接以郡府之名上疏了一封状告。任郡守四月初三上奏,或是被祝将军察觉了。祝将军唯恐任郡守对五殿下不利,便紧跟着向朝廷上书。

好在近几日皇帝龙体抱恙,地方奏疏皆需经中书署及太子之手,方能送抵御前。靖阳帝并未看到那两封互相矛盾的奏折,机缘巧合中倒是救了赵凤辞一命。

杜陵郡守任季是何人?他是闻仕珍放在东境的看门狗,与乌首狼狈为奸的东境太守。他奏折中所言,到底是父亲指示,还是受乌首蛊惑?

闻雪朝看了眼站在最前首的父亲,他还没那么傻。闻仕珍最不愿看到的,便是乌首与延东军矛盾激化,断了闻府经营许久的财路。不到迫不得已,应该不会在此处为难赵凤辞。

看来这位东境太守彻底反水了,不知乌夫人许了任季什么好处。

思索之间,只听皇帝问道:“乌首有多少主力仍守在君留岛?”

“回禀陛下,君留岛海寇尚存四万,海舰千余艘。”斥候答道。

“请将不如激将,若是乌首来一出瓮中捉鳖,大伤延东军,东海危矣。依朕看,筹划谋事都须周全,祝梁出兵夺岛一事,实在是有些操之过急。”靖阳帝说。

明眼人心里都明白,陛下不愿让延东大军以身试险,这是要把五皇子当弃子用了。众臣纷纷开始交头接耳,唯有闻雪朝神色肃然,在人群中如孤松独立。

靖阳帝嫌群臣聒噪,正欲摆手制止。却听嘈杂中响起清亮之声:“臣愿前去东境,与乌首议和,不费一兵一卒,换五殿下归朝。”

靖阳帝怏怏抬眸,见闻家小辈上前半步,高举笏板同自己请命。

“五殿下骁勇善战,在东海多年御寇有方。若是殿下归朝,对大芙镇压海寇及胡部,皆有所助益。”闻雪朝再躬身:“我大芙万世之业,不可一日无将。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寒将心莫过于国悲。”

寒良将心莫过于国之悲,听到此句,满堂惊愕。闻家区区小儿,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如此掷地有声,竟是在质问圣上为何要薄凉将领之心。

大芙朝堂重文轻武已逾百年,武将常年驻守边境,在朝中向来没什么话语权。闻雪朝兴许不是为武臣发声的第一人,却是第一个直戳帝王脊梁骨的朝臣。更何况,他不过是个太子的伴臣而已。

延东军斥候禁不住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大人。

朝臣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到闻仕珍身上。闻相向来是文官之首,如今家子抛出维护武将之言,他该如何自处?

面对众人的目光,闻仕珍岿然不动。他在闻雪朝激昂陈词时,便想到了另一层。

五皇子虽不算受宠的皇子,但仍是大芙实打实的皇嗣。皇子被俘,若朝廷毫无动作,传出去便会成了天下的笑柄。就算为了皇室颜面,也不能让五皇子束手就擒。身前这位大芙帝王,最怕不过坏了仁义之君的美名。

更何况,闻玓这番话,让闻府在东境的死局变成了活局。他早该料到任季是个投机倒把的小人,如此关头竟直接投靠了乌夫人。延东军若是彻查此事,加上任季从中作梗,恐怕闻府与乌首合作的钱庄粮铺便会露出马脚。玓儿毕竟是闻府嫡子,来日的闻家之主。闻氏是乌首最大的靠山,他若去一趟东境,同乌夫人开出更加丰厚的条件,乌夫人难免不会心动。

他一向不赞成向乌首族开战,若此趟能让乌首族交还五皇子,与延东军休战。长子便既能在朝中站稳脚跟,又能保下闻家在东海的商路。

况且闻玓对乌夫人而言非同寻常,他此趟前去,指不定能办成大事。

靖阳帝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他缓缓说道:“闻相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