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跑不掉的,光那脚锁已经够她折腾了,两老饭量大,自打发现她好使唤,随时想吃啥都让她去做,整日蹲在厨房里忙活,食材都是他们亲自备好,初一玩不了花招,就算有其他心思,她也逃不出苍虎崖。 尾队是在当天夜里抵达京师的,苏炙随皇帝回京,为水患的事忙了一两日,待到夜深归来,一身暗纹常服,眉宇间夹杂倦容。本以为人已经顺利到达将军府。谁知进门才见院子里站了一排人,李牧纳闷,他也不明。可在看到春桃哭红的眼时,再到曹凡和鲁江上前跪地,心底顿时有数。 初一出事了…… 曹凡伏在地上,根本不敢动,见苏炙表情不善,只能一五一十呈上话,“禀将军,属……属下无能,大队途径苍虎崖,在平坡处突遇贼人偷袭,他们……他们……” 沉默不语,前厅传来表姑娘的哭声,闹出这样的事,她哪还有脸回家,唯有跟过来探探情势,顺便向人说句不是。但苏炙却懒得搭理,低头,态度阴冷,“接着说。” 曹凡和鲁江已经失职,知道其罪当罚,当下也不敢墨迹,直截了当再道,“他们劫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还……还掳走了夫人。” 常年的历练让他面不改色,即便有情绪,也没有过激的反应,攥紧佩刀,当着所有人的面,拧眉,“谁做的?” 曹凡闻言,想了想,复又拱手,“依属下看,大概是腾云大盗,善恶二老所为。” 苏炙隐忍不发,表情相当不善,能遇上贼人已是疏忽,还惹上曾经的死对头。实在上火,扬手招来李牧,随即勒令,“立刻派人去崖上搜。” 举止艰难的鲁江没敢乱动,忆起先前的场景,颔首支吾,“可是将军,属下在追击时已被对方警告过,倘若带人上山,他们定要……定要将夫人……丢下崖去。” 听到这里,春桃再次抽泣起来,眼泪跟断线的珠子,哀怨地瞧了瞧素清的位置,哭得满院的男人跟着皱眉,唯有苏炙,神情肃然,立了片刻,转首进了主屋。 前厅的素清根本没人过问,遇上这样的事,谁都没闲工夫搭理她。初一深陷危机,所有人包括苏炙在内都没有好脸色。不就分开几日。到底是运气不佳还是底下人失职。寡淡半生,独来独往惯了。如今冷不丁被人戳住软肋,心底既气也恼,入得内院一直阴沉着脸,吓得一屋子人战战兢兢,都不敢抬头。 缓和一刻,他泰然自若地立在主座上,春桃拿眼偷瞄,不了解,只当他还拿不出主意,心里更加着急。可是身边的人都明白,苏炙越沉默,怒气越大,大晚上不说话,估计早憋得想杀人。 僵持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后半夜,飞鸽传书终于到达府上,李牧取出纸条,小心翼翼打开来,大致瞄了一眼,摸清对方的意思,神情更加复杂。略微低头,原原本本将信里的内容告知苏炙,善恶二老这回真没在客气,挟了初一,给的条件不是金银,竟要他孤身前往腾云峰,同他们一决高下。 末了附上初一颈间的玉坠,表示不照做便剁了她的脑袋,两老出了名的嚣张跋扈,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回摆明要折腾他,单独前往本已够险,加之还要以一敌二。纵使苏炙有能耐,难免不会出个闪失。 二人早前曾败给他,如今仍旧念念不忘,自己落下的旧账,何必连累他人。苏炙闻讯,没那么多犹豫,转身勒令李牧准备,带了两名随扈,天一亮便直接往苍虎崖而去。 对于这样的挑衅,苏炙向来不会坐以待毙。 一夜之间,将军夫人被劫的消息传遍京师女眷圈,众人都对此事颇有争议,觉得她这次大概凶多吉少,甚至更有不怀好意的人揣测她会如何受辱,素清有良心,知道这事都怪自己。第二天起床便到处去堵人嘴巴,硬是拼了命在帮她周旋。为了安抚心里头的歉疚,攥着手帕焦急等待。 京师离苍虎崖不远,赤鹫脚程又快,苏炙清早启程,大半日后便能抵达目的地。这时的初一还不知道那头的决定,烧柴烧得花了脸,蹲在厨房里默默帮善恶二老准备早点。 他们喂了一只鹰,叫做疾风,早起便让她去照顾,用肉蘸水喂养,她是没喂过这玩意儿,畏首畏尾还摔了好几个跟斗。恶老看不下去,拎着她一顿数落,表示再这样就剁了她整只手,初一可怜巴巴地听着,被骂得不轻。做完厨房里的活,接着又去喂他们的鹰。 来了不到一日,却似乎过了很久。她也不晓得自己何时才能脱险。但午饭时偷听到了二老的谈话,说是那男人已经应了他们的要求,正策马前来。 她当然知道对方给他设的套,腾云峰机关重重,独闯已属困难,还得迎接二人的挑战,她不敢去想后果。蹲在水盆旁简略将脸上的灰擦洗干净,望着层峦叠嶂的山峰,蹙眉叹息。 她不希望他贸然前来,毕竟这里太危险。回头要有什么闪失,真是得不偿失。 直到晚饭后,摩拳擦掌的两老吃得酒足饭饱,仰头倚在小屋旁的杏子林里阖目小憩,前往腾云峰要路过一条小溪,溪上有座独木桥。往日瞧着是出美景。然而今日却让善恶二老藏满机关,使了不少手段。 他们铁了心要玩苏炙,才不管他的死活,他越气,自己心里越得意。两人忙的不亦乐乎,就等着他上门送死。 应了他们的要求,苏炙将随扈留在山脚。驾着赤鹫独自上山。但是夜幕降临他都没见他露面。善老鼓着腮帮等,似乎有些不耐烦。望了望地上的小丫头,找了绳子将她吊上大树。初一跟待宰的羔羊一般,两条腕子被捆紧,底下迎接她的则是架起来的巨大火盆。 这回真该哭了,不为心里头的害怕,烟子的熏烤也足以让她皱眉落泪。脸映得通红,望向不远处的小桥,心跳如雷。 事实上苏炙早在天黑前抵达山脚,之所以不那么快上山,只为夜幕降临时行事更加便利。腾云峰被两老做了不少手脚,善老也不是吃素的,知道对方定是在同他们耍花招,躲在暗处默默观察。将初一头顶的绳子朝下松了松,惹得她闭眼缩脚,身子越发颤抖。 她没有叫,因为叫了也落不得好,恶老立在旁边剔牙,略微示意,朝着暗处大喝,“苏狗,别给老子玩花样,来了就快现身。你要再稳着,我立马让你小媳妇儿入火桶待着。” 善老循着暗处轻笑,佯装高深摆摆手,喝止道,“别嚷了恶老,我猜他定是怕了。横竖都是送死,明知不是爷爷的对手,自然得迟疑不是?” 说得似乎有理,恶老扫了眼初一,笃定,“也对,狗贼贪生怕死,迟迟不出现咱们就一直等。但这小丫头大爷可等不了,待老子先卸了她一条胳膊,喂完我的疾风再说。” 刀光一闪,初一睁眼摇头,嘴巴让布巾塞住,只能发出急躁的呜呜声。他能这么说,当然敢这么做。语毕转头走向她,动作娴熟,立马打算挥刀砍下去。 不过那刀并未顺利挥下,正当他欲出手时,耳畔厉风拂过,没等善老提醒,三柄长箭从暗处倏地袭来,直击脑后,惊得他赶紧飞身朝旁躲去。好在反应够快,箭尖从他耳边擦过,精准地射向前方树杆上,随着几声闷响,入木三分,带着十二分的威力,好生凌厉。 夺命之势,倘若他稍稍再慢些,几柄箭尖定能从他的眉心穿出,后果不堪设想。恶老咽了咽口水,眯眼望去,火气瞬间上涌。转身大喝,“好你个苏狗,暗处发招算什么本事,有种出来!和老子单打独斗。” 能单打独斗当然是好,但用人质要挟实在让人火大,苏炙自认已经隐忍得够好,有人却偏爱戳他死穴。 不讶异眼前的景致,抬步走出时只在望向吊着的女子后微微皱了眉头,一袭紧束的黑衫,手中拿着弯弓,惯有的冷硬态度。阴冷的面孔衬上那支夺命的箭势实在太狠厉。可惜善恶二老并不畏他,不等他说话,两人合力出招,迅速朝着苏炙的方向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