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是被外面刀光剑影的场面给弄醒的,迷糊中撑着软塌爬起身,马儿失控,空气中夹杂着不安分因素,她意识清醒,反应过来瞬间感觉到了危险。 此起彼伏的争斗中不乏听见老者的大笑声,陌生且诡异。身旁的素清闻声早吓得躲到了最里头。她愣住,有那么片刻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凌厉的掌风刮过,车帘被人掀开,凶神恶煞的老者一把上前将她扛上肩头,不等远处的曹凡反应,飞身跃上树,迅速窜梭于林间。留了善老在此断后,扛着肩头上的小娘子,颠得人胃里翻江倒海,险些快吐。 她大概倒了八辈子霉,竟在这个节骨眼真的出状况,明明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却在眼下遇上这档子事。瞧这两老扛着她面不红气不喘的样子,绝非一般侠盗,她有些绝望,更怨自己考虑不周。 遇上劫匪,看样子还不是一般劫匪,初一心里滋生不好的预感。都说匪寇爱色,劫持女人只有一个目的。可是他们俩这把年纪,那样的兴致似乎不能够。所以是为了什么。撑着肩膀小心看去,长得慈眉善目的老者拎了个大包袱,估计值钱的东西都让他拿走了,最后还将她掳走,吓得她瑟瑟发抖。 两老跑了大半个山林,停下来歇息,顺便拿绳子将她一圈圈捆好,塞了帕子到她嘴里,终是感觉到遭人劫持的滋味。即使曹凡和鲁江紧跟其后,穷追不舍,可惜苍虎崖是他们的地盘,论地形,如何玩得过,还算他们反应快,步步紧跟。打斗与追逐一直延续到了太阳落山,曹凡和鲁江被这两地头蛇撂下,加之老者的武艺,小子拼尽全力也没能将夫人夺回。 转瞬上山,初一被老者带回了腾云峰,那里是一座独峰,云烟缭绕,仙境一般。傍晚还能看到夕阳西下,景致如画。贼人能有这等情怀,她在惊吓之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到底是深闺里长大的娇小姐,哪见过这等场面,身子吓得直哆嗦。即使脑中乱七八糟地瞎想,可到了那木屋里,她再也强撑不下去。 遇上恶人,连鲁江和曹凡都跟丢,看不到指望,前路更加渺茫。 都到这刻,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似水般的娇姑娘,细胳膊细腿儿,模样跟深山寨子里的恶婆娘天壤之别,肌肤一掐就留红痕,两瓣粉唇,圆溜溜的眸子。此刻正是警惕惊怕,抱着双膝颤颤巍巍往稻草里缩。 善老搁下包袱,歇口气。开始检查包袱里的金银首饰,两人将苍虎崖闹了个底朝天。曾经死对头的手下被他们教训遍,顺道还掳走他的小媳妇儿,当真不虚此行。恶老与他颇为满足,抱臂打量地上的小人儿,年纪小,生得嫩,一看就扶不住那家伙两根手指头。心道苏炙怎么会娶这样媳妇儿,难道不该找位英气能打的大姑娘? 感情他也是个好色之徒,为那祸水般的小脸,也下得去手。但自个儿要在年轻二十年,兴许也能为这样的漂亮姑娘所动。谁不爱美,能得个玲珑可人的小媳妇儿,实也算艳福不浅。 他们来了性子,想着对付他,哪有心思怜香惜玉。趁着善老忙活的空隙,恶老很自然地去木桌前倒了杯茶,悠然而坐,淡然,“小丫头,叫什么名儿啊?” 初一不答话,忘了嘴里的巾帕早让人扯掉,眸子定住,一眨不眨地望着对面的老者,偏头,长发散落,遮住大半张脸。知道她不会答,善老也发问了,“你是苏狗的媳妇儿?” 深吸口气,蹙眉想了想,淡淡望向他们,抱膝而坐,摇了摇头。 简洁明了,没有多余的话。可眸子里却藏着似有若无的机灵。二人不以为然,走上前蹲下打量她,惹得那人儿只管躲,末了被他一把按住,眨眼,凶道,“你不是?你要不是,他的走狗能追这么久?几个时辰不带停……” 初一算是豁出去了,打算想法子辩解,可惜善老不看她,扭头傲慢地转向一边,抓着一串珍珠,挠痒痒,“恶老,你说咱们掳了她,苏狗会不会生气?” 恶老头难得停下来琢磨,表情飘忽不定,越发让人心里发慌,点头,“嗯,我猜没准能掀了苍虎崖。” 很满意他的答复,善老不惊,不急反笑,拍掌乐呵,“那可妙哉,久不交手,难得让他自己送上门,大爷我想想就快活。” 稻草堆上的女子听得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是冲着苏炙去,照着话里的味道大概是那男人的死对头。这可如何是好,本已够失策,再加这一条,岂不害了他。 善老继续数包袱里的珠宝首饰,拿眼悄悄瞥了瞥初一,脸蛋不错,身形也娇,只这姑娘真能成功引来苏炙?不见得。遂担忧,“但那小子要不来怎么办,灭不了他,回头还得以寡敌众,不好玩。” 不耐烦地瞅了他一眼,恶老捋胡须,扬眉,“蠢弟兄,做了这么多年贼还不知道‘要挟’?直接割了那丫头的指头送回去,试试水不就知道了。” 似乎这个主意很有意思,善老笑了笑,直惹得初一心里发毛,走上前,低头道,“嗯?这主意不错。” 再淡定的人听到这话也该哭了,何况还是个闺阁里长大的小姐,垂眼看自己的手指头,挣动着身子迫使自己稳住,开口便是一声,“……不要。” 话刚说完,老者瞬间将腰间的短刀拔了出来,灵光一闪,微笑的嘴脸也是渗人。“不怕,一会儿就过去了,割指头就眨眼的事,你把眼睛闭上,老夫动作很快的。” 善老和恶老一样,长得不高,但动作灵活,身子轻盈,不足片刻便闪到初一跟前,她抿了抿唇,背着手只管打马虎眼,“……割指见血,回头定得脏了屋子,如何能够。” 嗯……善老闻言扭头看看,似乎也有道理,腾云峰是他们落脚的地方,在屋子里见血不太好,于是迟疑了会儿,语气深沉,“嗯,你倒提醒了我,成,咱不在这儿割,换别的地方。” 死死地抓住杆子,初一不动,咬牙想想,干脆大着胆子想办法绕弯,“闺中女子留指头弹琴作画,失了一指都不能,您真要割……我只能跳崖自绝,横竖活下去也没意思。” 被她的话惹得不悦,老者抬眉,面色不善,“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敢反过来要挟我?” 她仍旧伏在地上,怕得冷汗直冒,连连摇头。 鼓着腮,老者似乎有些迟疑,回头,“兄弟,你怎么看?” 闹了半天,恶老明显不耐烦了,抓耳挠腮,漫不经心,“随你意,条件你下,写好飞鸽传书送过去。” 善老还是犹豫不决,拿刀在初一面前比划比划,皱了眉头,“那这丫头呢……暂时不动了?人关哪儿?” 对面的老者从座位上站起,抖抖衣衫上的灰尘,想到什么再也坐不住,“我不管,你自己处置,老子饿得慌,找吃的去。” 鄙夷地望着他正欲离开的身影,轻抬步子,善老启唇又道,“厨房有菜有肉,大晚上往哪儿去?” 说起这个,恶老越发没耐性,拿眼瞪他,不知不觉来了火,“别跟我提这事儿,一提我就来气。你会做饭?要不是你一怒之下把老妈子赶下山,咱们怎么会落到这副田地。” 凶言凶语,善老闻言偏过头,不甘示弱扬声,“嘿,还怪上我了?要不是她乱喂我的鹰,我能把她赶下山?” 越说越上火,恶老急得吹胡子瞪眼,连连指他,“你有理,你能耐,那你下厨做饭啊,逞那能耐,往后你替她做饭不成?” 善老怒抬下巴,模样甚是傲慢,丝毫不在乎对方说了什么,撒气道,“做就做,谁怕谁,我敢做,你敢吃吗?” 被他激得愈发来火,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你……” 停了一会儿,初一抽泣,似乎听出话里的所以然,趁着他俩对谈的空隙,很是时候直起身,寻着机会。声音小,吐字清晰,插了句劝,“……你们别吵,饭我会做……” “嗯?” “我会做饭……让我试试。” 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句,善老偏头,眼里夹在质疑,“当真?” 像是找到拖延方法,女子仰头,非常诚恳地瞧着二人,敛神屏息,默了片刻。不住应道,“是,前辈留我手指头,日常小菜……我都能做。” 即便带着怀疑,可恶老也好整以暇地看了过来,善老若有所思,半响后肚子挨不住,松口警告,“嗯……也成,让你试试,但别怪我没提醒你,少玩花样,套上脚锁,要敢出幺蛾子,我割你肉去喂鹰。” 白瓷样的脸严肃认真,闻言心里骤然一紧,面上却是平静无波,尽量舒口气保证,“好,您放心,我一定老老实实。” 能拖一时是一时,赶上这个时机,无论如何先缓住情势再说,回头看能否有机会想办法脱身,这回算是摊上大麻烦了,初一蹙眉,望着脚上的锁拷,眉头打结,步履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