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的假设成立了,“夏佐鱼”果然有和“夏佐”有一样的功用;在那两个孩子吃下鱼的不久之后,他们体内就开始被“夏佐”浸染,而等一天过去,它们依旧没有被代谢出来。 “这是个不错的尝试,培养出一些以‘夏佐’为食物的动物,然后杀长生种于无形,很厉害了。”西里斯靠在监控室的椅子上,说着风凉话。 我淡定地看着两个孩子的画面:“这个前提是长生种愿意进食那些吃着毫无味道可言的食物……” 西里斯笑着瞥了我一眼,没有接话。 好吧,西里斯的确是愿意的…… 他在闲暇时间会装作正常人的样子和本杰明用餐。 ——只要能忍受“没有味道”的味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得到结果后,留下两个孩子也无用,于是西里斯叫人把两个孩子放了回去,我则准备继续研究那本日记。 再看日记的话,其实这都已经是我第三次看这本日记了,我的直觉让我隐隐有些不放心,莫名觉得有什么被我忽略掉了。 多看几遍为好,万一想通了什么呢? ——温故而知新嘛。 我坐在茶厅,伊恩贴心地给我温着点茶水,我抿了一口,准备开始我的第三次阅读。 日记里比较客观地记录了一些J和爱丽丝的日常行为,以及他们身上遭受过的“实验”;言辞上很容易便能看出来,从记录者的年龄上来说,他还是个孩子——字里行间偶尔还会有一些对现状的牢骚和抱怨,可以说是非常有人情味儿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进孤儿院之后遇到他时,他却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是单纯的不喜欢我这个人,还是本身就是个不爱显山露水的闷骚呢? 算了,这个不重要——不管他喜欢不喜欢,猎狗也的确付出了不少的时间成本来确保我的“不被激活”,甚至在和“流”对抗的时候,我注意到他有好几次还不慎受过挺重的伤。 这都是起源于猎狗的身世。日记里没有详说,但是时不时透露出的只言片语,拼拼凑凑的也能知道猎狗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形了。 那时候的他,还真是一点都不会保密——不过也没谁会在日记本上隐藏自己的真实心思吧。 很早的时候,我的父母曾偶然救过他的父亲,那时候他还是个普通人类,而我的父母,则是佯装成两位医生。 猎狗的父亲伤很重,正常的治疗手段显然不能凑效了,所以她们不得不采用别的办法。于是为了救那个“凡人”,他们把他变成了“高阶人造长生种”——显然,“高阶长生种”和传说的“长生种”不一样,是可以生育的——那个“长生种”后来遇到了一个女猎人,两人相爱了,这才有了我们的猎狗。 这个不怎么算恩情的恩情,也是有点年头了,本不应让儿子来报恩,谁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 猎狗的父亲在他的母亲生下他之后,就因为某些原因永远地离开了他们俩,年幼的猎狗一直由母亲在艰难中抚养他长大;而之后,随着他的母亲也离开人世,猎狗最后的庇护也没有了,至此,因为他的半血狼人身份,他的母亲的族群中,激进派们开始谋划要趁他年幼,赶紧射杀他以免后患。 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就这样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过着逃命的日子,每天游荡在树林,祈求树林看在他有一半儿的猎人血脉的份上,给他口饭吃、给他张床睡。 树林——无巧不成书,正是那个木楼旁边的树林。 是的,猎狗幸运也不幸地,刚好被我隐居在这里的父母“捡到”。 猎狗便像命运指引似的,他选择留在了那个木楼,从此衣食住行皆有了保障,猎狗也暂时性的有了一个几乎是家的地方。 当然,猎狗最初不知道关于父亲的事情……所以那个时期的日记里只有对命运不公的怨怼和对未来的彷徨。 “未成年的狼人总是受限于月圆,我受够了,但是没得选择。” “这对我太难了,疼痛让我开始埋怨母亲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猎狗有没有过轻生的行为,我是不知道的;但是轻生的念头在那阵子的日记本上屡见不鲜,几乎成为了灰暗的主色调。 千难万难,他终于还是扛下来了——不论是失去父母的痛楚,亦或是变身时候骨骼扭转、拉伸的剧痛。 那个木楼本就是隐藏很深的实验室,猎狗在那里,可以丝毫不担心自己变成狼身之后,会跑出去危害四方——他能够相对平和而低调地度过他的“无理智变身期”。 还有比这个更好的环境了吗? 不会有了。 这个区域是不存在猎人的,这对他来说非常安全;加上,后来他不知道怎么的,就得到了父亲是由这两个“原生长生种”救下的消息。 猎狗本来不相信,但是父亲以前提过这些事情,也说过“有机会遇到他们,一定要记得报恩”的话,于是,猎狗就更加消除了离开的想法,决定新恩旧恩一起报。 我的父母非常乐意和这个看起来很是忠诚的孩子谈谈条件,于是便有了“让一号不要被‘激活’”这样的约定。 “难道尚且是‘普通人类’的她本人,都做不到最基本的‘好好地让自己活下去’吗?” “算了,承诺就是承诺。” 噗,一想到那家伙冷冰冰的脸上,在那一瞬间可能会浮现出来的苦巴巴或是不以为意的表情,就觉得有点…… 嗯,反差萌。 我手指一动,将这一页翻过去,后面的故事继续在日记本上上演着。 这是我的父母和猎狗之间的约定,而事后我也知道了,猎狗是个非常守约的人,即使我的父母赴死来完成他们所谓的“最后一环”,猎狗也没有破坏承诺。 他无数次在关键的时候出现,像我的背后灵,像我的骑士,从谜一样的地方冒出来,给妄想捉走我的坏家伙们致命的一刀。 哦,对了,猎狗的那把“爱刀”,还是他的父亲“传”给他的呢——它斩落了他父亲的头颅,插在他父亲的心脏上。 带着他父亲心尖血的刀。 一把只有猎人的血脉才能使用的刀。 后来被他用来保护我的刀。 “只是不让她死?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个很容易实现的承诺。” 不过,天不遂人愿——事实证明,他也没有完全履行这个约定,因为他从某一阵子开始,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于是我在坠落悬崖的时候,就不再一如既往地出现一只救命的手来挽回我的性命、阻止我的死亡,换而言之,我就此被“激活”,变成了我父母努力不让我变成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现在我算是个什么,猎人或者狼人?” “母亲让我是个猎人,我也以为自己是,可到了月圆之夜,我就被打回原形。” 身份是个重要的东西,是人立身之土壤,是融入人群的基本关系,但是猎狗却因为它失去了自己的一切。 而至于我的身份…… 我的父母告诉写日记的人——猎狗——我是“一号”,可是怎么会有父母把孩子叫成“一号”的? 是为了混淆视听吗? 真正的“一号”不应该是我吧? 那真的“一号”,会不会其实是…… 夏佐? 猎狗没有提到过这个名字——一次也没有。 我关上日记本。 也许,我在这本日记上找不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