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发现,你不是这个世界的唯一,你会怎么做? 是歇斯底里地告诉每一个人自己的一切秘密,以证明自己的身份;还是城府在胸地利用这一点,为自己谋取便利;亦或是淡然处之,波澜不惊地继续自己的生活? 莉莉没有选择,因为有人为她做了“选择”,于是她得到的就只有“结果”。 结果便是,有人出于某种原因,为她制造了一大群“多利羊”。 不,更准确的用词是——“挑选”。 于是,莉莉似乎就变成了不是“唯一”的那一个。 唯一或者不唯一,这通常不是一个选项,而是一个“事实”,可在某种时候,“事实”似乎可以发生一定的转变。 人们相信,人之所以是现在的自己,完全是由相应的记忆构建而成的:他(她)童年时期受了欺负,于是变得自卑自怜,长大以后成为一个浮夸而缺乏安全感的人;他(她)出过车祸,从此听到车鸣就心惊不已,见到车辆便面无人色;他(她)被朋友背叛,之后便失去了对别人的信任能力,再也不愿意相信任何人…… 可见,记忆是一个人之所以是“自己”的基础,在绝大数时候,也决定了一个人未来可能的发展——是的,记忆和基因一样,像个魔咒,牢不可破,不论你承认与否,你已经做过的和将要做的事情、你已经成为的和将要成为的人,都由你更早的那些记忆决定了。 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人失去自己的记忆,却被灌输了新的记忆,那么他(她)会怎么样? 会完完全全地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而如果有很多人,都拥有了和他(她)的记忆完全一致的“基础记忆”呢? ——那么也许,从某种意义来说,每个人都是“他(她)”了。 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你需要做到:一,知道“另一个人”的所有记忆及其细节;二,把第一个人“格式化”,消除掉他(她)的所有人格;三,给第一个人“全面灌输”属于“另一个人”的所有记忆——甚至要把身上的伤疤、皮肤的茧子、牙齿的磨损等等,都做到十成的逼真才行。 不然,那些细微的差错一旦被人察觉到,就会导致全盘皆输。 然而,他和她要做的事情,怎么看都比这个容易多了。 莉莉还小,“原生长生种”长长的生长周期决定了她还没有产生真正的、可以构筑性格和决定选择的那些记忆,这为他和她带来了相当的便利。 他和她只需要让“第一个人”认为自己是“原生长生种”即可——哦,当然,还得再顺便“和谐”一下她们原本的记忆中,关于她们自身的身份信息。 相信不久之后,有几个女孩就会拥有“莉莉”这个“原生长生种”的身份为背景的“基础人格记忆”和 “最高阶”的“人造长生种”基因了。 他和她为了自己的孩子,“格式化”了别人的孩子,同理心会让他们愧疚吗? 可以忽略不计——只要可以误导“原生长生种”可能的敌人,所有的虚假都能免罪于愧疚感。 世界上,只有他们三个“原生长生种”了,愧疚? 那是留给死人的。 “把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这是个可怕的、狂乱的臆想,可是世界上总会有一些卓越的科学家,擅长把那些臆想变成无比真实的现实,甚至还“超额完成任务”。 他和她,在一个科技人员的辅助下,尝试着把“几个人”挨个儿变成“一个人”。 很显然,他们成功了。 在他和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已经做好了应有的准备,而他们“造”出来的这些“莉莉”,每个都无比确信自己是伪装成“人造长生种”的“原生长生种”,是“莉莉”的父母的孩子,是被其他女孩“克隆保护”的“莉莉”。 她们拥有的记忆和尚存的身体条件一一契合,无可指摘的精准和完美。 是的,那些被他和她“圈养”在实验室的女孩们,不管她们曾经是什么样的身份,从她们植入这样的记忆开始,她们都成为了“莉莉”。 ——尤其是,在她们都长得和推算出来的“未来的莉莉”那么相似的前提下,这样的“谎言”就更加的天衣无缝了。 这样的“多利羊”几乎是他和她的“莉莉”了,他和她看着“多利羊”们,心里满溢着欣慰和悲哀。 他们叫来那个为了报恩留在他和她身边的少年,告诉他“让一号不要被‘激活’”之后,便作势和自己的“女儿们”告别去了。 那些告别,说真的,比他和她想象的更加疼痛,因为连莉莉的父母都差点认不出来——一段时间的相处,精心设计的记忆,极为相似的眉眼——他们都快要以为这些已经长大了的女孩们真的是自己的女儿了。 可是,她们当然不是;她们仅仅被允许保留属于自己的名字,而这总能让他和她清醒起来。 他和她赴死,这是既定的结局,也是理想的结局;而那些“莉莉”们的结局呢? 谁知道呢。 他和她已经死了。 现在,他们可以愧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