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　　卫生间向来是个小道消息的绝佳场所，宋轶岚刚想推门出来，就听到外面几个女声。　　“哎，赵姐，好些日子没看见宋姐她老公了啊？那大帅哥，多养眼！”　　“你说杜队长啊？”被叫做赵姐的女人神秘兮兮地说，“你才来还不知道，宋检和杜队根本就没结婚！”　　“啊？那他们……不会吧？”另一个小姑娘叫了一声，又觉得不可置信。　　“‘非法同居’呗！”赵姐不屑地嗤笑一声。　　宋轶岚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冒起来，立刻就想出去怼她们几句，手都碰到门板了，又停下来。忍了忍还是没有出去，都是同事，以后还得一起工作，闹僵了对谁都不好看，随他们怎么说去吧。　　又听那个赵姐继续说，“你们知道吗，听说你们那杜大队长，出轨了！”　　“真的？看着挺好的男人啊……”　　“啧，男人。”赵姐哼了一声。　　“赵姐，宋检那个案子，她给顾随东量刑那么重，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事儿？”　　“那咱上哪知道去，说不定她收了人家钱呢！”赵姐语气酸溜溜的，“走了走了，好多活儿呢！”　　宋轶岚几乎就要出去跟她们理论，好在他们立刻就走了。　　你说我们“非法同居”，那随便你们说，我无所谓，说我因为私事甚至收受贿赂徇私枉法就不行了，我做检察官这么多年，哪件案子受过当事人一分钱？哪件案子出过什么差错？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能让你们这样说我。倒是你们，连案子都倒腾不清楚不说，还在院里闲言碎语。　　宋轶岚压着火往外走，一出门却正碰见刚才说话的一个小姑娘，似乎是落下了化妆包。　　小姑娘愣了一下，叫了声“宋姐”，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宋轶岚挑了挑眉，没答应，自顾自地往外走，心说，这梁子今天算是结下了。　　　　枯燥的工作中，八卦消息最是容易传播，再加上这个“借子捉奸”案外界关注度实在太大，圈里圈外议论纷纷，这些风言风语很快传遍了检察院。　　宋轶岚第二天就接到了孟检察长的电话，叫她往楼上检察长办公室去一趟。　　她知道是为了这个案子，而且弄不好还是宋元陶指示的。　　宋元陶在昨晚听说这个案子的时候，就给宋轶岚打过电话，说的无非是顾及民意啊这些，反正就是说她要求的刑罚太重。宋轶岚听不进去，宋元陶就没再多说，想来是串通了孟检，来做她的工作。　　宋轶岚敲了敲门，推门进去，孟检正在办公室里等着她。　　“轶岚啊，来，这边坐。”孟检倒是很和善，一副要谈心的样子，递给宋轶岚一杯水。　　“谢谢孟检。”　　“轶岚啊，知道我叫你来是因为什么吧？”孟检吹着茶杯里的茶叶，掀掀眼皮看看她。　　“知道，是顾随东那个案子。”宋轶岚倒也配合。　　“那我们就直入主题，你觉得你的量刑建议怎么样？”　　“我觉得足够重，但是没有外界传的那么离谱。”孟检不动声色，给人的压力却很大，宋轶岚心里打鼓，但依然不肯松口。　　“嗯，理论上说这个量刑建议没问题。”孟检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宋轶岚稍微松了口气，但是看这样孟检还有后话？　　“但是你考虑过民众的意见吗？”果然，孟检也是这个意思。　　“孟检，我一直认为舆论不能影响司法，他犯罪了就是犯罪了，不能因为他有多高的地位和社会影响力，或者因为他犯罪有什么理由就轻判。顾随东进行掩埋的时候他妻子还活着啊！”宋轶岚有点激动，她想那个怀孕的女人被活埋，窒息而死，死前会有多么绝望。　　“你爸怎么说？”　　宋轶岚皱了皱眉，“跟您一个意思。”　　“这就对了，你爸说不通你就知道来找我。” 孟检笑了笑，然后放下茶杯，语气变得严肃，“轶岚，作为一个检察官，你要知道你所做的并不只是把案件嵌套在法条里这么简单的工作，这种技术性的工作随便哪个法学本科生都能做到，那还要我们检察院干什么呢？”　　宋轶岚看着孟检，等着他的下文。　　“小岚，身为一个司法工作者，你的眼界不能只局限在‘法律’这个范畴里，还需要洞察社会现实。我们要担当起对这个社会和这个时代的责任，你的所作所为都代表了司法对这个社会的引导，你的行为应该让民众明白司法的价值判断。如果对顾随东的量刑不考虑方某持刀挟持和欺骗的因素，那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对这种行为的肯定，难道我们要引导民众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吗？显然不行。我们不仅要忠于法律，更要保持对这个社会的关切。”　　宋轶岚没说话，看着茶杯里的茶叶上下浮沉。　　孟检站起身，“行了，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跟我说一声儿。”　　“那孟检我先走了。”　　孟检送宋轶岚往门口走，临出门，他又犹豫着说了一句，“小岚，别让私人情绪影响工作。”　　宋轶岚一下停住，猛然转过身来，眯着眼睛疑惑地看着孟检，“您也这么想我？”　　孟检一愣，马上笑着说，“没有没有，别多想，好好工作。”　　宋轶岚料到了孟检会过问顾随东这个案子，甚至有可能怀疑她收了方家人的贿赂，唯独没有想到孟检会怀疑她因为自己的事影响对顾随东的量刑建议。检察院里其他同事可以说风言风语，但她一直相信孟叔会有他自己的判断，她相信孟叔是信任她和她的工作能力的。可是现在孟叔却表达了他的怀疑。　　宋轶岚回到办公室，没有理会旁人或担忧或怀疑的目光，继续埋头在手里的工作中。　　　　一个市的公检法系统能有多大，这些有的没的很快就传遍了秉安市的公安和检察系统。何况两边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宋轶岚和杜可仁之间绝对出了问题，于是流言蜚语和无端揣测更加肆无忌惮。　　这些日子宋轶岚一直独来独往，加班回家再晚也不见杜可仁来检察院接人，而且有传言说宋轶岚自己搬回了检察院老家属院，早就不跟杜可仁住在一起了。一时间各种闲人八卦的起劲儿，这势头几乎像是当年李佩和宋元陶离婚又火速出国的效果。也不乏有人拿李佩和宋轶岚做对比，说什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宋轶岚偶尔听进耳朵里也不以为意。　　公安这边，杜可仁又主动接了大案子，杀人碎尸，一个老头儿早上遛鸟儿的时候发现的，引起很大的群众恐慌情绪。杜可仁自从接了这个案子，整天加班加点，没日没夜，晚上就睡在队里，早上醒了就继续工作，眼睛都熬红了。有几天甚至带病坚持，一张脸白的跟鬼一样，在办公室里打着吊针都不请假，谁劝都不听。　　他带着小组这么连轴转了一周，组里小年轻儿都快熬不住了，他还在撑着。终于抓到犯罪嫌疑人，也录了口供认了罪，杜可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从审讯室走出来就差点晕过去，被老许一把撑住，几乎是架着他才回了办公室。就这样儿，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宋轶岚来看他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是个人就能看出问题来。　　杜可仁请了半天假，周局巴不得赶紧送他走。　　半路上，杜可仁窝在出租车后座里正迷迷糊糊地快睡过去，突然手机响起来，惊得杜可仁一下坐直，又按着胃慢慢地弯下腰，倒是吓了人出租车司机一跳。拿过手机一看，是蒋惜眉。　　杜可仁有气无力地接起来，“妈……”　　“回家了？”周局一早儿就告诉杜宪说杜可仁请假回去了。　　“嗯，路上呢。”杜可仁靠着座椅，闭着眼睛不愿说话。　　“回家来，现在就过来，听见没？”蒋惜眉的语气不容置疑。　　“妈，你让我回去睡会儿不行么？”杜可仁皱着眉，身体不舒服连带着他心情也不好。　　“回来睡，昂，”蒋惜眉的语气缓和下来，儿子什么情况她是知道的，连轴转了一周，她也心疼，“到哪了？叫你爸接你去？”　　“不用妈，我回去就是了。”杜可仁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叹口气，重新跟司机报了地址，杜可仁又靠着窗户开始迷糊。实在是盯不住了，别说胃疼，这会儿就算是给他来一刀他也能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