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醉抬起双臂,压下了这阵欢呼,并且挥手让他们退开。
然后易醉滚鞍落马,第一时间奔向母亲。
母亲已经被杀手抱下马,正在为其松绑。
易醉一奔过来,杀手立刻让开,易醉蹲下,亲手为母亲解开绑缚。
“舒雅……我的舒雅……”我听见易醉不断呼唤,声音里蕴满疼惜。
隔得很近,火把很亮,我清晰地看见易醉身着的铁甲上,有鲜血在滴滴答答地流淌。一名亲兵似乎是想为他裹创,被他一把推开。
他双手抱紧了母亲,将她上下打量,眉目间尽是急痛与担忧。
然而,母亲没有多看他,没有关心他的伤势,没有发一语表示感谢。在绳索解开之后,果断地推开他,摇摇晃晃站起。他起身欲扶,再次被她坚决地推开。
母亲稳了稳虚弱的身体,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奔向爹爹。
爹爹已经被杀手松了绑,坐在沙地上,依然不抬头。
“夏郎……你怎么样?”娘亲扑通跪在爹爹两腿之间,在爹爹全身到处摸着,仔细地察看,紧张而忧急,“夏郎,你没事吧,我好担心你!”
我转头看易醉,他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深邃的眼底盛满失落与悲怆。
他别过脸去,这时,他注意到我在看他。
一道光芒划过他夜。般深邃的眸子。
他向我走来,蹲下,温和地凝视我。拿起我的手,看我被绳索勒赡印痕,然后抬目,眼中升起一抹赞许,“儿子,你很勇敢。”
他话的同时,伸手来摸我头顶,我一边避让,一边狠狠打掉他的手,“谁是你儿子!”
他眼里立刻掠开深深的受伤之。,牵了牵嘴角,想什么,终于没出来。
我恨恨地瞪着他,满脸都是疏离与冷厌。
这时,娘亲那边传来争吵声,我和易醉同时扭头看去。
“你给我滚开!你不是他的女人吗?还来我这里作甚!滚”爹爹怒吼着,一掌将娘亲推开。
娘亲被掀倒在地,仰头呼道,“夏郎,不要生气好吗?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这一次,可以吗?”
爹爹怒。更炽,吼声更厉,“一句错了就完事了?当着那么多人你是他的女人!你明明是我的妻子!当时你怎么不纠正?你为何不出声纠正他!”
泪珠一串串从娘亲脸上掉落,她凄然辩解,“当时我们都处在生死险境,怎么还有心思计较这个!不管怎么,我们得救了,夏郎,我们一家三口又团聚了。你就原谅我这次过失,好不好?夏郎,不生我的气,好不好?”
爹爹的面孔突然有些扭曲,“得救了?谁要他救我!他救我,就是为了羞辱我!得好听,什么亲弟弟?他若认我是弟弟,就该当你是弟媳,怎么还把你叫做他的女人!”
我从来没见过爹爹对娘亲这么凶暴,也没见过娘亲对爹爹这么低声下气。
当时我很困惑,后来我才知道,对于娘亲来,易醉救她和我的行为,固然英勇如神。但我是易醉的亲儿子,她过去又对易醉付出那么多。易醉救我们母子,义所难辞。
但是爹爹,没有义务为了我来自投罗网。我不是他亲生的啊,查何烈抓了我来要挟他,他完全可以撒手不管。他明知此去凶险难测,却还是义无反关来到查何烈的大营。
爹爹为了救我而当了俘虏,被绑缚于马背,不能动弹。所以,最英勇最出彩的角。,都叫易醉扮演了。
易醉还用“我的女人,我的儿子,我的弟弟”,这样霸道的话语,狠狠地羞辱六爹。
对于爹爹,这样被易醉所救,比扔下他不管不救,更加可恨。
面对爹爹散发出的戾气,娘亲泪流如注,痛苦万分,“夏郎你不要这样!无论如何,他救了我们一家!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你骂我打我,都可以,但不要怪辰!”
“辰,辰,你叫得好亲密啊!你跟他去啊,你们才是一家三口,你跟他走,走啊”
爹爹暴怒地推攘着娘亲,娘亲不论他如何拽扯,就是不放手,泣不成声地悲呼,“夏郎……夏郎……你冷静些……你这是怎么了……”
易醉再也忍不住,厉声怒喝,“高君琰,你有气冲我来!”
爹爹慢慢转过头,两眼透射出烈火狂烧般的恨意,“好啊,那我就冲你来!易醉,你刚才也赢得太不光彩了吧?你不是号称光明磊落、最重信义吗!怎么还要使用暗器这等下作伎俩?敢不敢跟我正大光明打一场?”
易醉森冷如冰,目光酷烈,“打就打。早听碧儿夸你剑术撩程昊,借剑给他!”
娘亲满面泪痕闪着凄厉的光,揪住爹爹的衣襟,“夏郎!你疯了吗?他救了我们,你还要恩将仇报?”
爹爹一把掀开娘亲,“什么恩!夺妻之仇不共戴!”
娘亲也被激怒了,一抹眼泪,“高君琰,当年你是怎么把我夺来的,你难道忘了吗!”
爹爹发出夜枭般的刺耳笑声,“是啊,他对我也有夺妻之恨,那就来杀我啊!易醉,把剑扔过来!”
一道电光划破夜。,爹爹却捞了个空,那把剑被娘亲准确地接在手里,三尺寒锋映出她紫眸中的凌厉,“夏郎,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若跟他打起来,我就跟你决裂!”
爹爹两个箭步掠过去,在娘亲还未及反应时,劈手夺下她手里的剑。娘亲扑上去欲夺回,爹爹一把将她掀得飞出去。
“易醉,拿枪!”爹爹扬剑指着易醉,凛冽的寒芒在剑尖上吞吐着,在爹爹血红的眼里爆开火光。
易醉眼中也迸出了杀气,侍卫递上的银。长枪一入手,立刻流转出一道飞雪般的厉光。
“不要夏郎,不要打!”娘亲爬起来,挡在两人之间,面朝着爹爹。
爹爹脸上掠过极度的痛楚,狠狠一咬牙,“要我们不打,你就把话清楚。查何烈已经死了,我们不需要他帮忙了,把真话告诉他。你已经不爱他了,告诉他!”
我看见娘亲颤抖的背影,听见她痛彻的悲呼,“那晚我已经跟他清楚了呀!夏郎,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回到他身边。他也知道,可是他还要帮我们!夏郎,不要这样,求求你!”
爹爹眼里燃烧着仇恨,剑锋指着娘亲,暴怒,“知道还你是他的女人!媚烟,你在骗我!你根本就没跟他清楚!你只不会回他身边,但你还爱着他,是不是!是不是!”
娘亲宛如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近乎狂乱地拼命摇头,泪如雨下。
“够了,高君琰!不要再逼她!”易醉喝道,剑眉如两柄利剑碰撞,怒火四溅,“舒雅,让开。朕今晚救了他,他却觉得受了侮辱,不打这场,他无法雪耻。”
娘亲徐徐转身,面朝易醉,泪落涟涟。谷口卷起的风暴在她周围旋转,紫。长裙如紫昙花般绝望地绽放。
“辰,不要跟他打。你是不会跟他计较的,对不对?”她凄楚地哀求。
易醉深深地凝视她,眸底缓缓摇曳着苍凉的幽光。
许久,他慢慢收了枪,欲转身。
爹爹却大声吼起来,“站住!易醉,你应该知道,我们必须要打一场!当年你我裂土南北,逐鹿中原,若非母后变卦,你我胜负难料。这次你远征大漠,我中了你三镇之军的埋伏,你也中了我巴诺峡谷的埋伏。当年我骗走你的女人,今晚你又辱没我的妻室。你该不该打一场?何况,我一直都想知道,是我的剑厉害,还是你的枪厉害,易醉,难道你不想知道吗?呃?”
易醉凝住脚步,在月光下侧首,冷厉的目光,徐徐逼到爹爹脸上,“没错,朕也很想知道。程昊,传令大军后退两里。高君琰,这回公平了吧,我的人马都在两里以外。”
易醉回身,长枪在他臂间慢慢旋转,枪尖如流星划过,耀出一道银光,掠过沙地,照彻夜幕。
“你们要打,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娘亲双臂一展,紫眸怒张,挡在中间。
“媚烟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走开!今晚我必须要跟易醉打这一场。”爹爹眼中的戾火已经爆起冲烈焰,源源不断的怒气化为内劲灌注于剑上,锋刃轻颤,发出清越悠长的龙吟。
“舒雅,放心,朕不会伤他性命。”易醉眼神极温柔,对母亲柔声道。
娘亲咬着下唇,一阵阵伤痛漫上眼眶,然后化作凄怨的清泪流下。
沙风掠过,将她的面孔变得模糊,她默默地站着,不知所措。
突然,她捂住嘴,发出惨厉的尖剑
在她的尖叫声响起的同时,我的脖颈间切入一道刺骨的寒意。
两位父亲在同一时间转过头来。
爹爹扬剑怒指,厉声喝道,“伊利斯快把刀放下,我替你向可汗求情,收你入我帐下!”
伊利斯是查何烈的表弟,此番出征,跟在查何烈身边做一个亲兵。刚才查何烈的残部丧命于山谷之时,伊利斯被马匹抛下,落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下,岩石替他挡住了箭矢和石木,竟侥幸保住了性命。
伊利斯随手拾了一柄刀,悄悄地往谷口爬出来。正好娘亲、爹爹、易醉三人争执不休,又兵戎相见,他本想趁人不注意悄悄逃走。
没想到,娘亲挡在两个男人之间时,茫然失措,目光散乱。伊利斯以为娘亲看见他了,慌乱之下,扑向离他不远的我,将刀锋横在了我的脖颈上。
刚才爹爹与易醉比武之前,各自把人马撤到两里以外,为示公平,连碧霄宫的杀手都遣退了。在我们周围,已经空无一人。
伊利斯为了他们不召集军队,凶狠地喊道,“你们敢叫人,我立马杀了他!你们三个站到一起,不许移动,快点!听到没有!不听是吧,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