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沈千容一大早就出现在叶阑青的院落,静静等候着他起身。 叶阑青推门而出时瞧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异和笑意,随即如往常般一本正经的请她一起用了早饭。 沈千容稍微吃了些,便双臂交叠放在桌上,眼巴巴的瞧着他,“我们今天去吧?” “好!”叶阑青抿唇浅笑。 两人各一匹马,骑行至凤城,在一座寻常的宅院前停住。 门前的小厮见他们两人在宅院门前停住,忙小跑过来,代他们二人牵了马匹,另一人开了门,迎他们进去。 叶阑青眼见此般情形,便知这是沈千容的院落了。却不想,这院子打门外看,也不过是寻常人家,进了门才晓得,内里竟是这般宽阔,绝非寻常富庶人家能够建造的。 然他的疑问还未曾出口,两人已于后院一座假山前站立。 沈千容冲身后摆了摆手,“打开!”立时,就有人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假山中间竟陡然劈开一道门。门下,是一条长长的地道。 沈千容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叶将军,移步随我前来吧!” 叶阑青颔首应下,并无一丝犹疑。却是沈千容提了步子后,又陡然顿住,转身冲身后的一个小厮道,“地道阴冷,去取两件披风过来!” “是!”那小厮应下,不多时便取了一件白色和一件碧色披风。 叶阑青随在沈千容身后,难得的亦步亦趋。她的披风随着她的步伐扬起,望不见灰尘,望得见的是她扭过脸微笑着提醒他,“这一段路不是很平稳,你小心些。” 一路上不知过了几道石门,最后呈现在眼前的,便是叶阑青一贯镇静,这会儿也有些惊讶的合不拢嘴。 “这些……”他艰难道,“都是你准备的?” 眼前是硕大的空旷,大小几乎和这座院落一般无二。而入眼的所有,皆是她当初承诺的。 这三座城在被攻陷后,几乎沦为空城。她这座宅院身在凤城,竟还能保存如此多的粮草。不能不令人惊叹。 沈千容骄傲的下颌微扬,“当然!我说过,便能做到!” 叶阑青好一会儿才接受了眼前的现实,而并非幻境。“你是如何做到的?” “很简单呀!”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买的。” 叶阑青知晓她这是不肯说了,也不拆穿。只道,“你确认这些粮草要给我?” “是!也不是!” “何意?”叶阑青略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我自是要拱手相送,但并不是给你,是给那些打了胜仗的将士们还有城内的疾苦百姓。名头嘛,自是要落在我的头上。” 叶阑青长久的凝视着她,末了,却是眸色复杂的看着她,“千儿姑娘,以你的才智和胆识,怕是母仪天下都不为过。” 她深知,他本就顶着一战成名的名头,这时又如此迅速的收复了三座城池,正是人心所向。如是再拿出如此多的粮草,只怕在皇位上的那人,一日也留不得他了。 沈千容知晓他这是懂了,所谓名头,也不过是“千儿姑娘”的名头。 “嘿嘿!”她回望着他深邃的眼眸,特意调皮道,“如果你真有问鼎天下的野心,我也可以相陪呀!” “我没有!” “那正好,这一路走来,我看了那么多因为战争造成的民生疾苦,还是各守本分比较好。来时的每一条街,都不如原先热闹。街上的乞丐也多了许多。” 两人一路出了地道,叶阑青凝着她,终是疑惑道,“我以为你并不在意他们的生死。”她这样神秘又娇蛮的女子,不像是能够体会众生疾苦的人。她应该像风,恣意洒脱,没什么困扰。 “我不在意啊!”她自然而然的替他取下披风,连同她自己的一并交给身后的小厮。“我是觉得你在意!” 叶阑青身子一僵,随即转过身,掩下眸中汹涌。 他的疑问埋在心底,却是再也不需问出口了。她的爱来势汹汹,让人无处可逃。 接下来的日子,粮草下发,“千儿姑娘”的名头,不止在三军内,甚是这三座城池内的老百姓,都对她赞誉极高。 沈千容对此很满意,便跑他的书房跑的愈发勤快。他处理军中事务,她便坐在一旁看书。他观看兵士训练,她便着了男装在一旁试图比肩而立。不出几日,她一句话不说,两万兵士几乎默认了她是未来的将军夫人。 沈千容对于这些流言,尤其满意。最紧要的,却是叶阑青的不制止。 那日,她照旧坐在书房内窗前的躺椅上看书,他突然就向她走来。沈千容将书倒扣在腿上,以便之后重新拿起。 “圣旨约摸这几日便会下来。” “然后呢?”她看向他,“倘或君要臣死,你会自觉上断头台吗?” 叶阑青神情严肃的摇摇头,转而又道,“只怕到时身不由己,父亲他还在长安,柳之祁的家人也在长安。” 这便是他与萧温的不同了。 萧温待相宜,是这世间绝无仅有,他爱她如命。而叶阑青对她,不过勉强算得上朋友。 而叶义同萧温那位父亲更是不能相比较。叶义不过迂腐了些,萧温那位父亲却是龌龊的令人胆寒。 “如若你能抽身而去呢?”沈千容凝着他,瞧见他眸中的犹疑,面色亦是难得郑重。“你可愿舍下长安富贵?” 叶阑青站起身,负手离去时方才缓缓道,“我本就不是贪恋富贵之人。” 所以,你到底愿不愿意随我走呢? 沈千容眼巴巴的看着他,瞧着他在书案前坐好,方才扁扁嘴重新拿了书,一页一页的看着。 及至到了晚间,两人坐于一起用饭。叶阑青始终沉默不言,沈千容只得放了筷子,“叶阑青,白日里你可是要问我,如若你真的不得不死,我将如何自处?”千儿姑娘的名声怕是已然传到长安,到时,必会有更多的人容不得她,亦容不得他。 叶阑青惊异的抬起眼,末了,竟是自嘲一笑,“也是!你惯常是这样玲珑剔透的。” 沈千容笑笑,重新拿了筷子,“我只当你是在夸赞我。”顿了顿,又补充道,“叶阑青,在你的心里有我之前,不必为我考虑。”她挑眉,“是你说过的啊,我既做了你身边的人,便应有自保的能力,放心!” 叶阑青看她那般无畏坦然,又反过来宽慰他的样子,不由得笑着叹息一声,“我只是不知,能有什么拿来偿还?” “额……”沈千容正经思索了一会儿,方才凑到他跟前,眉眼勾挑,如狐狸一般狡黠道,“以身相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