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 沈千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满眼惊愕。 诚然,她原先还是私心了,想要看一看,他是否真的冷情到不来救她。可他来了,她为何又这般慌张呢? 也对!他是来了,也许是得知了麟州城内并无主帅的消息,要打一个措手不及。终归,还是与她无关。 沈千容好一会儿才坐回椅子上,凝着千阳叮嘱,“迅速散播主帅被刺杀的消息,然后放一场火,尸骨无存!” “是!”千阳领命而去。 沈千容凝着空荡荡的院落,暗道,这座没了主帅的城池,犹如空城,叶阑青应该很快就会打进来了。 只是…… 她不由得拧了眉,这一切似乎太顺利了些。她带着一条命前来,结果,竟可以全身而退。 事实很快就证明她的忧思是对的,千阳回身同她复命,话将将说完,就猛地欺身而上,伸手掩住她的口鼻,“是迷香!”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两人很快瘫软在地上,没了知觉。 再醒来时,却是在原先的那座监牢。这一次,两人皆没有受到任何束缚,可身上瘫软无力,便是将他们放在寻常房间,也动弹不得。 千阳先一步醒来,瞧见她睁开眼,方才勉力支撑住身子,“小姐,夏公子临走前曾嘱咐我,他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但没说具体是什么。我想,这就是他所说的礼物吧!” 沈千容顿时瞪圆了眼睛,如若目光可以杀人,她一定要这些利刃都飞去夏翊风身边,将他千刀万剐。果然是她的好师兄,如此体贴。可她这会儿动弹不得,正经是我为鱼肉,别人为刀俎。可气可恨! 如此,只能盼望着叶阑青攻城的速度快一些,莫让她与千阳饿死在这里才好。 入夜后,沈千容又困又饿,终是沉沉的睡去。 不知何时,被开锁的声音搅扰。她才睁开眼,看见那个身披银色铠甲的男子大步走来。 她的目光有些迷离,直到那人扶起她的半个身子,急切地追问,“你还好吗?”她才缓缓看清他的面貌,勉励开口,“柳之祁……”随后,便真切的晕了过去。 最后的一个意识,便是“师兄,你又赢了。”叶阑青并不会着急救她,她的强撩之路果然是路漫漫其修远。 待她真的恢复了力气再度醒来时,守在床边的仍是柳之祁。他已然换下铠甲,身上蓝色锦袍仍是豫之锦的料子,只是款式不大相同。 他瞧见她醒了,慌忙端了桌上的水,“大夫说差不多这个时辰你就会醒,还真的是。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说着便舀了一小勺水往她的唇边送。 沈千容拧着眉摇头,“扶我坐起身。”这样仰视着柳之祁,总觉得似是不大妥当。 “好!”柳之祁放下碗扶她起身。沈千容这才自己端了碗,抿了几口水。 柳之祁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这些日子,你们受苦了。”他如何也想象不出,她这样骄傲的女子,被人下了迷香,待在那样的监牢里动弹不得,心里该是怎样的难过。 她睡下的这段时间,所有事情的脉络也渐渐被调查清晰。他们之所以能这么快攻下这座城,却是她一人换来的。 沈千容放下碗,面色温和,“还好。”除了没等来萧温的那位父亲,竟等来了夏翊风。其余的事,却也不算什么。至少,夏翊风无论如何都不会伤了她。 “这怎么算好?”柳之祁凝着她,心下愈发愧疚。“那时叶阑青凯旋,他受了重伤,我还不敢将你的事告诉他,直到他醒了我才说。沈千容,我对不起你!如果我们早点来,你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他受了重伤,你们怎么又这么快的攻了麟州?”沈千容紧盯着他,眼见着他眸子腥红,随即便要下床,“带我去见他!” 柳之祁慌忙摁住她,“我的错已经够大了,你就别为难我了!” 沈千容愈发焦急,“他到底怎么样了?” “他没事。”柳之祁垂下眼,闷闷道,“就是……” “就是什么?”沈千容原本虚弱着,这会儿也是不得不放大了声音,吼道。 柳之祁迎上她的视线,“我从未见过他发那么大的火,当着所有的副将,差一点他就要宰了我!” “啊?”沈千容一时没反应过来。 柳之祁想起那日,仍是心有余悸。 叶阑青的伤口还渗着血,他便猛地站起身,抽了近身之人的长-枪,便猛地向他刺来,最后堪堪在他脚前立住。 “这种话你也信?”叶阑青怒不可遏的盯着他,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屋内的所有人冻住。“她即便是做了此举,也不过有那么一丝把握。这是送死,你懂吗?” 柳之祁木木的站在原地,他知晓他错了,但他没得选。因而这一刻,也静默着,不敢多说一句。 “此话当真?”沈千容激动的抓住他的袖子,仿佛看见了他心里已有她的希望。 “嗯嗯!”柳之祁重重的点点头,“他说了,这是两国之间的战事,决不能由你一个女子来冒险,那还要我们这些身披铠甲的将士何用?” 沈千容缓慢的松开他的袖摆,“这样啊!”沈千容不由得咕哝着嘴,她还以为他终于待她不同了呢! “有一件事我不大明白。”柳之祁瞧着她,“你们当真杀了萧温?” “每个人都有软肋。”沈千容默然叹息了一声,“带我去见叶阑青吧,我一起说。” “也好!” “等等!”沈千容突然想起另一件要紧的事,“我留的那封信,你可给他看了?” 柳之祁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瞧着沈千容愈发心虚道,“我给忘了。那时他一醒来就把我一顿臭骂,又紧接着攻城,所以我就……” “幸好幸好!”沈千容拍着胸口,接过柳之祁递来的信,置于烛火上,眼看着它燃尽,方才放下心。如若她死了,这信自是诀别之笔,既是她无事,这信自是没必要给他看。 沈千容一袭碧色衣裳踏进那间厅堂时,叶阑青正坐于主座上,杯盏在他手中,冒着氤氲的热气。 他唇色略有些苍白,眸子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墨色漆黑,目光凛冽。 她和柳之祁分别在一侧坐下,她率先开了口,“有什么要问我的,现在问吧!” 她的神色淡然,仿佛这几日什么都不曾发生。 叶阑青端着茶盏的手略僵了僵,遂看向一侧的柳之祁。柳之祁得了眼色,立时起身走了出去。罢了,还是回头找机会问沈千容来满足他的好奇心吧! 叶阑青放下茶盏,“你可恨我?” 沈千容一口气没喘匀,那么多正事不问,偏问这种不紧要的。 她好一会儿才扬了唇角,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上一次,你问我是否怪你舍弃了我?这一次,又问我是否恨你不曾来救我?叶阑青,你这样在意别人的看法吗?还是在意我的看法。” “你别笑!”她的脸色实在不好,偏又这般笑着,实在要人心里发堵。叶阑青垂了眉眼,“我良心不安。” 沈千容果然不笑了,她哼唧着,“谁要你良心不安了?” “说说吧!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要看你有什么打算了?”沈千容扬眉反问。 “我已然递了奏折上去。等待回复的这些日子要整顿军事,一方面等皇上派新的守将前来,一方面提防南国重整兵力攻城。” 沈千容挑眉,“如若皇上直接命你做了边关守将呢?” “不会!”他摇摇头,“这几战下来,虽损失不少,但终归是胜了。这在皇上的意料之外,他应该会很提防我,不会在我手里留有兵权。” 沈千容不由得咧开嘴,“你倒也看得清楚。” 叶阑青被她的笑意感染,沉重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不由得也薄唇轻启浅笑道,“所以呢?你仍要待在我身边?” “嗯!”沈千容扬起下颌,目光里尽是骄傲与得意。“当然!” 叶阑青笑意愈深,可是终了,仍是没忍住再问一次先前的问题。 “沈千容,我还是不懂,为何你不恨我?这件事莫说是你,便是换了柳之祁,他也非得和我闹个没完!” 沈千容走过去,无谓的拍拍他的肩膀,“哎呀!我一早说过,此时你心里没有我,做你一个将军应做的决定,有何不可?要说难过嘛,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但并不妨碍我持之以恒的待在你身边。” 她说罢,才瞧见叶阑青额上渗出的汗珠,唇色更是惨白。慌忙收回手,“我碰到你的伤口了?” “无碍!” 沈千容在他身边坐下,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他,“那你休息两天,便陪我去个地方吧!” 他转过脸,正望见那一双眸子里星光闪闪,仿佛比夜空下那轮明月更加耀眼。他抿紧了唇,顿了顿才问道,“何处?” 她的手指轻扣着脸颊,笑得尤是狡黠。“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