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叶阑青抿了一口酒,刚滑至喉咙就呛咳出来,连带着脸色都有些微红。 沈千容素未见过这样的他,眼巴巴的瞧着,直到叶阑青起身,极是冷静克制道,“早点睡!”说罢,便负手回了房。 沈千容回到自个的院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不停闪现的全是叶阑青微红的耳根,还有慌乱逃离的眼光。 她一向嗜睡,这次却是雀跃到大半夜都还没有一丝困意。以至于窗外有那么一丝轻微动静的时候,她顷刻就听了出来。 是很微弱的打斗声。她立时翻身坐起,将枕下的玉簪紧握在手中。 那打斗声渐渐远离时,房顶突然传来另一道脚步声,沈千容暗道不好,这多半是调虎离山了,千阳不在身边,叶阑青他们又在另一座院子。沈千容思索了片刻,便迅速移步到门后。 果然,两道黑色身影一前一后从窗口跳入房间,长剑直直刺入床上的锦被中。 沈千容屏住呼吸,暗道不好。来人如若是要挟持她,她便可近身下蛊。可上来便是要她的性命,以她的身手,等同于直接送死。 她的脑海里迅速闪过各种可能,终于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开门,奔向叶阑青的院落。 那两人看见她,以更快的速度追赶。沈千容心知逃不了,一时紧张的竟忘了要大声呼救。她还未及打开她这边院落的门,便被人堵住。她倚靠着那扇木门,竭力恢复镇定。 “既然我非死不可,可否让我做个明白鬼?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两人却似是闻所未闻一般,只迅速飞身前来,长剑直指她的身体。 沈千容下意识便要闭上眼,鼻尖却是猛然嗅到一股异香。这香气在鼻尖萦绕颇是熟稔。她刚一想起,这是师兄惯用的迷香,便眼瞅着那两人在空中猛地跌落在地上。 沈千容正想着,为何她也嗅了那香气,却是没有晕倒。就瞧见叶阑青飞身入了这座院子,大步向她走来。沈千容慌忙向他跑去,如受惊的小兔,急需得到安慰。 她飞奔到他怀里,叶阑青略僵了僵,到底是没有将她推开。 柳之祁听闻了动静前来时,沈千容已经被丢弃在一旁的椅子上,她瑟缩成一团,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有人要刺杀你?”柳之祁立时凑到她跟前。 沈千容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点了点头。 叶阑青原本在屋内不停地徘徊,瞧见柳之祁来了,便冲他道,“你去审那两个人,莫让他们寻了短见。” “是!”柳之祁给予沈千容一个同情的目光,随即领命而去。 柳之祁审了一整夜,复命之时,叶阑青仍坐在沈千容的闺房,倒是沈千容安安稳稳的睡在床榻上,模样甚是安宁。 他看了眼沈千容的方向,欲言又止。叶阑青遂起身同他走到院子里,“如何?” 柳之祁神色凝重的摇摇头,“审了一整夜,一句话不说,松口的间隙就咬舌自尽了!” “你可能猜出他们是谁派来的?” 柳之祁抿了抿唇,愈发不知如何言语。 叶阑青凝着他,“说!” 柳之祁这才默然吸了一口气,“那两人不大像是生人,他们似乎认识我。” “我知道了!”叶阑青沉声道,“注意着长安那边的消息。” “是!” 沈千容醒来时,已是正午。叶阑青在她的桌上摆好的饭菜,专门诱她。她洗漱好迅速落座,正经是精神抖擞,仿佛前一夜什么都不曾发生。 叶阑青为她夹了她的最爱的鱼,一面道,“昨夜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沈千容将鱼肉放回他的碗里,头也不抬道,“我没事,你也不必保证。这种事,你也保证不了。” 叶阑青陡地被人呛声,偏生她说得还句句在理。末了,竟只能垂下头,沉声道歉,“抱歉,我也不曾想到……” “叶阑青!”沈千容放下筷子阻断他,唇边偏又含着笑意,“我明白!” 他略有惊愕的瞧着她,沈千容笑意愈深,“只因他是你的父亲,所以,只要他不把我弄死,我都暂且忍着,不会计较。” “……沈千容。”叶阑青难以置信的盯着她,眼底划过不为人知的沉痛。 她重新拿起筷子催他,“吃饭吃饭!”顿了顿,又道,“放心,我哪能那么容易就被他弄死呢?即使再来几波人,他们也伤不到我。”昨夜的事,她临睡前就懂了。 要她死的人是叶阑青的父亲。他为了叶家考虑,断然不能让儿子和这种声明愈发响亮的女人在一起。彼时,皇上的忌惮,便容不了他们每一个人。 救她的自是师兄留下的人。至于她为何没有晕倒,怕是同师兄吃过的饭菜里,早有他放下的解药。 吃罢饭,下人撤走了碗碟,沈千容方才双手托腮,满眼不解的瞧着叶阑青,“你说,他们不该来刺杀你么?怎么先来的人是要我的命?这不合逻辑啊!”她再是声名远扬,也不过是个女子。 “来过几拨人马了。”叶阑青应得颇是淡然。 “什么时候的事?”这些日子以来,她素未听他提及。“你怎么也不和我说?” “因为他们也伤不到我。” 沈千容未曾察觉这是她自己说过的话,只放下心来,连连应道,“那就好那就好!”说罢,方才想起叶阑青这般回应与她先前的极为相似,不由得捧着脸笑得像个孩童。 几日后。 城墙外那道长路上,掀起漫天灰尘。正是一队人马大张旗鼓而来。 叶阑青一早得了消息,大开城门等候。 排头的是个矮瘦但看来还算精壮的男子,他剑眉横生,眼睛却如绿豆大小,脸上的胡子修整的还算整齐,但他宣读过圣旨,收了一本正经的神情,微微笑起时,颇有些猥琐的意味。 圣旨的内容并无意外,是要他留下两万兵力给楚元胜。余一万,带回长安复命。 叶阑青接了圣旨,才一起身,便望见楚元胜高昂着下巴,不屑地冷哼出声,“千儿姑娘呢?” 叶阑青一顿,“不知您找她何事?” “我找她何事需要你管吗?”楚元胜立时大声嚣叫起来,但他身高上本就矮了叶阑青一头,这会儿陡然凝见他凛冽冰寒的目光,心下一滞。声音陡然小了许多,偏又强撑着那份不屑,“我告诉你叶阑青,不要以为你打了胜仗,我就不敢把你怎么着了?你给我等着!” 叶阑青依是巍然不动。 他只好冲着一侧的副将耍横,“傻愣着干什么?皇上命本帅备了厚礼来见千儿姑娘,还不赶紧带路?” 那一众副将听闻是皇上的旨意,慌忙头前领路。 叶阑青回转身,看那一队人浩浩荡荡而去,心下不安愈甚。 前夜,他方才收到父亲的来信。 父亲半字不提,他这一战胜了,他可有一分欣慰。言辞激烈,全是不允他同那蛊女在一起。只道,“如若你们两人在一起,我们整个叶家便都要为之陪葬。” 叶阑青燃了信件,他竟是不知,他们叶家除了他们父子二人,可还有旁人? 楚元胜抵至沈千容的院子之前,柳之祁已然抄了小路,将情形与她说了一个大概,方才又凑到那一堆人里。 楚元胜人未至,倒先一甩手命人抬了三个大箱子进去。而后一一打开,朗声与身后跟随的副将们道,“这是皇上赏赐给千儿姑娘的,一箱珠宝,一箱首饰,一箱华服。”身后的人心内虽是不屑,但也不得不低声附和着。 沈千容提步进门时,清澈的望见那楚元胜的面色顷刻黯淡下来,眸中鄙夷愈胜。 他原以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熟料,竟只是清秀之姿。 不过,总归是那叶阑青的女人,清秀之姿也可忍一忍。 他凑上前,脸上堆满了笑,“这位便是千儿姑娘吧!姑娘盛名在下早有耳闻。” 沈千容瞧一眼他那满脸的褶子,忍着恶心回应笑意,随后悠悠然在一旁坐下。楚元胜立时坐于她对面,谄媚的笑着,“不知千儿姑娘对这些可还满意?” 她眉眼勾挑,笑意愈甚。“楚公子莫不是要害我?” “此言何意?”楚元胜说着,忙摆手将那些碍事的人出去。 沈千容一双眼瞧着他,愈发无辜。“这是皇上的赏赐,我怎敢不满?” “哈哈哈……”他朗声笑起,心念,倒还算是个识货的女人。 “那姑娘对我呢?可算满意?”楚元胜笑得愈发猥琐,却是浑然不觉。只当他自己是那天下独一份的英俊潇洒。 沈千容腹中隔夜的饭险些兜不住,竭力忍了忍,才平静道,“叶将军总归是三军统帅,不知您……” 楚元胜听闻此言,身子坐得愈发笔直,极是得意道,“本公子的父亲乃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说着,身子猛地前倾,伸手便要去抓沈千容的手腕,“不如你跟了我,我保你荣华富贵!” 沈千容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捧着茶杯,暗暗思索着,怎样回击会更爽一些?却是不知,房门外自有一人,拳头紧握,险些生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