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先说啥话呀,你要说改嫁给我,那我不单听,我还得回去麻利准备八辆奥的啊!”一帮半大小子勾带出了黄飞然的痞气,把王小溜的心泡的更酸。 “十六辆劳斯莱斯也没啥稀罕的了,本娘娘已经是有陛下的人了!” 王小溜说这话时有点认真,却把那几个小子逗得前仰后合,他们更加喜欢这个不扭捏不造作,直爽有趣的一元嫂子了。 “皇子们跪安吧,哀家乏了,要回寝宫了!”王小溜咯咯笑着占着他们的便宜,双脚已经跳下小转盘,马上就要向后转了。 小伙子们被一个小媳妇儿降了辈份儿仍是高兴不减,假模假样的说着真心挽留她的话。 “喂,侄媳妇儿,你要告诫我的话呢?不敢说啦?”黄飞然的声音追着她。其实她只退出半步而已。 她忽地转过娃娃脸儿,灯下的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使人愿意为她肝脑涂地的魅惑。 “遇上心仪的姑娘,勇敢表达你的心意,哪怕是被撅了,至少死的明白!” “哟,一元嫂子话里有话呀!”小伙子们又起哄。 她拍一下离她最近的那人的头,“当然话里有话!告诉你们都记住了,遇上动心的人不易,要是错过了,可是一辈子的事!” 黄飞然的嘴唇上下开合了一下,正要说点什么,远远地看见黄一元往这边走,他把嘴抿紧了,像是贴了封条似的严实。 “你在这干嘛呢?”黄一元不耐烦地冲王小溜喊。 “没看到么?给他们讲人生呢!”王小溜不咸不淡不急不缓地回了他一句。 “回家吧!麻将都散了,帮妈收拾收拾!” 一帮小伙子显然把这句话当成黄一元的托词,在他们脑海中酝酿出来的潜台词是:回家洗洗睡了! 于是小伙子们顺着他们自己的思想又开始起哄。 “新郎新娘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 越往后节奏感越强。 黄一元紧绷着脸,不厌其烦的样子,王小溜倒爽快,上前搂住黄一元的脖子,用她的温润柔软的唇堵上他的嘴,黄一元挣不开,顺势搂着她的腰。 王小溜故意做给那个唯一没有起哄的黄飞然看的。 如果这一吻能刺激他赶紧找个媳妇儿娶了,那么也算她功德一件。 王小溜与黄一元奔着脖子搂着腰,绕开广场舞队伍回家去了。 小伙子们觉得无趣一哄而散。 广场舞都散了,管音响的大妈尿急,将锁音响的任务交给了滞留的黄飞然。 他这才捡起那件被王小溜遗落在健身器旁边的牛仔小马夹,盯着它,一枝烟接一枝烟的抽。抽着抽着,就用那件小马夹捂着脸,哭起来了。 黄一元一回到家,就把王小溜支进麻将间,自己继续电脑游戏。 王小溜没啥怨言,帮忙收拾着一地狼藉,偶尔在她婆婆的东家长西家短中间应付上一句。 然而,她听婆婆说的最多的无非是谁家的媳妇进门几天生了几斤重的大胖小子,谁家的媳妇儿是带着三个月肚子结的婚。 最终还是没憋住,狐疑的扫瞄王小溜的平坦的小肚子,“你咋还没动静?” 黄一元恰巧在这个时候招呼她,她借机开溜。 那一晚上,王小溜劝不听黄一元快点上床,于是她下地,坐在黄一元的腿上,学着孙家媳妇的样子,把真丝睡衣的V字领拉低再拉低。 “受啥刺激了!”黄一元躲开她的波涛汹涌,为一个未打着的怪大呼小叫。 “你妈让咱们要孩子!再不上床,一会儿你妈又来敲门了!” 黄一元能上床是因为正巧这个时候电脑死机了。他骂了一句,这才把注意力放在王小溜身上。 这一夜的王小溜不同寻常的主动,她紧闭着长长睫毛覆盖的眼睛,脑袋里幻想的是黄飞然的脸。 尽管王小溜一夜又一夜的努力,一夜又一夜的将黄飞然的面容带进脑海。她的小腹仍是平平坦坦的,她的例假准时报到。 她想,她迟迟不怀孕也许是才天对她同床异梦的惩罚。有那么两个月,她尽量把黄飞然的面孔剔出脑海。结果,她还是没怀孕。 她给黄飞然介绍的对象是她在娘家时,一个幼儿园工作的老师。长相凌厉但是不缺美丽,一米七的身高,倒比王小溜一米六的身高看起来更与黄飞然般配。 俩人并不太熟,顶多是点头交情见面说话,但是王小溜给她说明黄飞然的情况时,那女孩头点的像是拨浪鼓,自那以后,那女孩子跟她亲的像亲姐妹似的。 王小溜讨厌这种亲近,所以,当她极其不情愿又得装的极其热忱,将他们介绍到一块之后,她就对他们再也不闻不问了。这种高高挂起的作风一点也不符合媒婆的标准。 王小溜听到那女孩子辞了职,长期住在黄飞然家中的消息之后,无比震惊。那震惊并不单纯,还掺着很多的懊恼。 她懊恼的想乎自己嘴巴子!你这不是自找的嘛!活该,谁让你嘴欠来着!看见人俩人真好上了,你受不了啦!你忤心巴望着他俩黄了对吧!没想吧,出乎你意料了吧! 王小溜这个时候怨的是自己。她舍不得怨男人的见异思迁。也不对,她怨不着人家呀,人家能对她一个有夫之妇做什么! 王小溜跟自己怄了一阵子气,转过身来,她还是黄一元的媳妇儿,她仍旧得为黄家人传宗接代做出努力。 结婚半年多了,王小溜作为一个二十八七的大娘子,她也想老早怀孕生娃。可是。可是。 这大半年,王小溜也挺配合婆婆的。乡下瞎眼老中医抓的乌漆抹黑的草药,她喝。赤脚医生开的吊瓶,她滴。艾蒿兑半熟鸡蛋的混合煮,她吃。 甚至,连大神儿她都默默接受了。 大仙家往她裤腰上贴一道符。 她把手机订了闹钟,半夜十二点准时爬起来,站在阳台东南角烧三枝高香,看着烟雾缭绕时,向正东磕一响头,再喷一口凉水抓一把小米扬出去。 最后,再将床上的雄性动物黄一元拉起来,一心一意幻想着黄一元的脸,按流程造小人儿。 她都照做了。 结果。没有结果。 婆婆终于想到了中西结合疗效好的广告词,她决定带王小溜上医院。 婆婆口中的这家医院非同小可。 听说,是一个县城里最大的医院。 听说,隔壁村里老王的乡下表哥的姨丈母娘的妯娌的表侄女的小姑子在那里治好了不孕不育! 人家结婚七年了,到底抱上了大胖小子! 还听说,这家医院,打保票的。百分之百成功率。 王小溜听着就纳闷了,打保票能怎么样呢?钱花了,药用了,就是不怀孕呢?空口白话的,找医院打仗去?还是说,家里专程腾出个人来,跟医院打官司去?还是说?是说? 王小溜面对如火如荼的婆婆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因为,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医院她去了。 她将医院的B超室一进,睁大了眼睛看,伸手不见五指的墨黑一片,像是在黑纸上画乌鸦,过了半晌,她总算适应了黑暗,找到了乌鸦,呃不,医生。 医生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脱掉裤子,躺下。通过B超给你通水,看输卵管堵没堵。 王小溜看了看长木条床上面的一块,大集上卖的人造皮革,指了指上面掉色快掉成白色的俗气小粉花。 “就这?没有一次性垫纸?”王小溜不可思议的语气有点过于明显。 那女医生剜了她一眼。 “就这。没纸。” 王小溜没再挣扎,她躺在上面,尽量翘起屁股,仍是感觉到了与人造革接触的凉意。 她总感觉碰着她屁股的不是那些俗气的小粉花,而是无数个老娘们儿成色不一的经血,汗渍,还有体毛。 想到这些,她全身直打冷颤,两胳膊一起往出蹦鸡皮疙瘩。 “啊!有点疼。”她叫了一声。 医生没好气的报告检查结果。那态度好像王小溜影响她拿全勤奖了似的。 “输卵管堵塞。左侧堵的严重。右侧还行。” 严重?还行?这是什么诊断? 就拿水管来说,不管是被堵了一米,还是十米,它都是不能通水的吧! 女医生所说堵的“严重”,尚且不做计较,难道她以为男人的千军万马有摧枯拉朽的力量?能破“还行”而入? 王小溜当然没有跟医生掰扯这些。她的肚子通水通的有点疼,医生说排出来就好了。她蹲在厕所里缓解。 婆婆和黄一水是把此医生的“还行”当成“可用”来理解,回家时的表情就没有来时那么凝重了。 这对王小溜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自从确定是她的身体不能生育之后,黄家人的冷脸,她看得不计其数,并且七十二变不重样儿。 不过自此之后,黄一元仍是心安理得的不工作,心安理得的玩电脑游戏到半夜三更,心安理得的花她赚来的钱,心安理得的听着他的爹妈对她冷言冷语。 后来渐渐地,心安理得变成趾高气昂。 王小溜的日子过得有点委屈,但是她还是笑着。笑着收麻将桌的收入,笑着把黄鹤楼递给黄飞然。 她能读懂他的眼神。意思是:不要太难过,会好起来的。 他也能读懂她的回应。意思是:跟你有关系吗? 正当他们眉来眼去之时,黄飞然的未婚妻人未至声先至,把黄飞然的手臂快摇成秋千,然后张开涂了姨妈红的嘴唇,学起了志玲嗲,:“喇公,伦家想要哈冰岁,还想呲缩片!” 黄飞然有点挂不住,毫无表情的抽出胳膊,指着王小溜,“拿袋儿,装,给装!” 王小溜以为黄飞然要袋子是要装吐的,没想到是要装她的小性子。 王小溜忍无可忍,存心想要挖苦那个未婚妻:“我不记得你有台湾亲戚啊,啥时候串味儿的!” “小溜,你干嘛酱子说伦家嘛!”未婚妻颇有点恬不知耻,登鼻子上脸的味道。 王小溜肚子里面有千万个后悔踏心而过,她开始同情黄飞然了,同时自责是自己害了他。 待黄飞然带着嗲妻走远了,麻将桌周围的人又接续上之前的议论。 “飞然好容易处个对相,这不见了一面就领家来给他妈看了,他妈给惊着了,觉得儿子总算往回带姑娘了,这把她美的,说啥不让人姑娘走。把那姑娘硬往飞然屋里塞,听说飞然那小子从四楼跳窗跑出去躲了一宿,可总不能一直躲出去吧!” “可不是,那姑娘是小溜娘家人儿,那边有我亲戚,说是姑娘娘家可中意飞然了,也是,哪有不中意的理儿?小伙子硬件一点不差,家里的拆迁款,不用干活四口人也够吃喝一辈子的了!那姑娘住在飞然家,家里人也不往回叫,由她住着,当然是盼望着住出点事儿才好呢!” “婚是订了,不知啥时候结呢?飞然不想老早结,两老的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啊,反正订也订了,住也住了,拖着也拖不飞!” ······ 王小溜听的心口有点疼。医院里面通液看输卵管也没这么疼。疼的她想哭。 眼泪一滴,落到了一部黑壳手机上。她想起来了,是黄飞然落下的。 她把手伸出来去拿手机,却发现,另一只手也伸过来,覆上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