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单有庆毕竟不是宦布王不换,不是宦布王不换就不是狂人,所以摇头叹息说:
“痴人说梦,绝无可能!你单叔原本是守门人,心想跟着他能捞点好吃好用的,没想到如今这事儿闹大了,眼看活不成了!”
“那么单叔可回去与宦布说边立功给砍了。”边立功献计说,“信不信由你:但凡我活着,单叔就有生路:大唐不是狂人能破灭的,你在他身边,就能向大唐立功,而我呢,是你与大唐的居中联络人!别忘了,我现在的师傅秦基业是大唐一等一的大功臣秦叔宝之后!”
就这样,敢斗骗过翻雨,率两个黑厨子摸到侯景庙宇时,便发现假颜学述真边立功后背绑着焦黑木柱,他说这么做是为了“负柱请罪”,向师傅师娘和众师兄妹,更向他的爱妻负柱请罪。听说王不换确曾到过这里,滞留了大半日,敢斗后怕说:
“胡豆洲确曾有过埋伏,幸好我等来迟了,王不换等不到我们接着北上或西进去了!”
但晋风沉吟后问边立功:“丈夫,万一是王不换让单有庆释放你,以便你向师傅和官军投递假音耗,你怎么说?”
边立功说:“现在胡豆洲既然没了王不换的伏兵,当初他让单有庆开释我就没意义了。此外,我以为他把我留着总还有用处的,比如与杨去尘等人献给安禄山,安禄山恨颜家不亚于恨杨家,不是么?所以,我活着是我说服单有庆的结果。”
众人决定先不纠缠这个,这个只能边走边看。解愁当然关心去尘的近况对封驭,采菱当然也如此。边立功说:
“不大能见到那三个王孙,尤其是去尘。郑国渠把他当作至宝,一个时辰看守他的人就得换一次班。小骈枝专司此事,好吃好喝的管着三王孙。一次我听见去尘兄在间壁屋子说话,与想象中的你说话,商议你孩子叫啥好:这个不必说了,姓杨万无可能了,只能姓秦,随师傅的姓。要不干脆姓解,解愁的解?不不,解愁不是你的本名,哪有叫解愁的,哪有姓解的。若用解这个字作姓,也叫解,与蟹同音。”
解愁掉泪了,仿佛有着极大的身世之感。众人恍然大悟:居然从来没真正关心过解愁究竟是什么人家出来的!翻雨说:
“解愁,你还记得你的本姓么?”
解愁脱口而出说:“本姓李,似乎记得。”“可是李唐的李?”敢斗问。
解愁摇头:“不记得了,有可能是,有可能不是。”
翻雨接着问:“莫非属于皇家宗亲?”
“万无可能。”解愁说,“解愁什么人,敢与皇家攀宗扯亲。”
众人便不说这个了,改说起师傅爹何时能带官军回来包抄胡豆洲。
在富春江、钱塘江交汇处别过众少年和翻雨,秦基业舟车劳顿,一刻不停,当晚便赶到广陵的扬州采访处置使官署。他在外头托人联系李成式,唯恐明晃晃进入去给已是李成式亲信的杨大目发现。既然此人与所谓的颜学述交好,还是通过假颜学述投诚官军的,则此人很可能也是郑国渠。
李成式不在,好不容易托人找裴茂,裴茂说李大人接获从北边新天子那里来的御书,不敢怠慢,亲自南下赶赴昆山。但他不肯说李大人此去何为,说是朝廷交办的绝密差事。听说昆山这个县名,秦基业立刻想起太上皇的红人和自己的恩人黄幡绰祖籍是那里人氏,虽说他本人出生在朔方,口音饮食做派等等都是纯然的北地人,但祖宗庐墓和本家亲族乃至母系都在昆山。他还记得黄幡绰对自己提过昆山的某个地名,杨国忠曾拜托他亲自带杨去尘去那里避难。他对裴茂说:
“李大人去的地方带着墩字。对了,叫绰墩,是黄大人出了名后祖籍地乡绅新改的地名,以求显扬本地风物人才。”
裴茂吃惊说:“没想到秦师傅与黄大人这般交好!不错,正是绰墩,李大人风尘仆仆赶去的是。但为啥去,小弟无法说与秦兄听。”
秦基业摇头说:“既然是天子差人取黄大人北上西进,可想而知是远在蜀地的太上皇思念讨他喜欢的黄大人了。”
裴茂不置可否,但笑道:“还是无法告知秦兄。”
秦基业提出他也去昆山,要是黄幡绰不肯冒险去蜀地伺奉太上皇,正好加以规劝,施加一定的影响。裴茂同意了说:
“李大人去得急,没带多少兵丁,大目和他的兵随秦师傅一块儿去吧。”
秦基业摇头,低声说:“杨大目极有可能是郑国渠和王不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