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之北,沙漠之地。
萧珏披着大氅,羸弱的身子几乎盖在了大氅之中。
他看着燕三娘,他的爱妻,他儿子的娘,他从少年时就心仪的姑娘,失望道:“我们一家三口过太平日子不好吗!?你非要为了一个外人打破这种宁静。你到底知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在找我!?还是说…你其实巴不得我死!?”
此话,颇有些诛心了。
燕三娘看着这破败的屋子,昨日刚糊好的窗户纸儿又被狂风吹破了个洞,儿子的啼哭声几乎与风声融为了一体……
她虽非大富大贵之人,但若离开这苦寒之地,倒也不会过得这般窘迫。
她能为他留在这里,偏安于一隅,她以为他会懂。
可如今,萧珏居然质问她是不是巴不得他去死。
燕三娘呼出一口气,道:“阿珏,你去哄哄儿子吧!儿子睡着了我们再谈。”
萧珏也自知失言,但拉不下面子去道歉,便道:“行!”
没多久,哭声渐渐止住了。
萧珏将儿子抱进了屋,用被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
他深吸了一口气,掀帘而出。
燕三娘坐在饭桌旁,饭桌四条腿三长一短,倾斜又滑稽……
她看着他,道:“阿珏,静书不是外人。从我与她初次相识,我就欠她一条命。此事我告诉过你,她救活了当年已被大夫宣判死刑的弟弟。而后她将段秋月赠她的血骨神玉赠予我,便是将天大的信任交托给了我。血骨神玉能得血骨门三个愿望,无所不能。我做人不追求上乘,但…阿珏,我们不能对不起人。我明知静书有难,怎可不帮!?静书此生挚爱唯厉北廷一人而已,我…太明白失去挚爱的痛苦,你……”
脖颈被扼住,呼吸一寸一寸消亡……
燕三娘看着萧珏逐渐狰狞的脸。
他笑着,却让人浑身战栗,道:“你太明白失去挚爱的痛苦,挚爱…是司马季吗!?事到如今,孩子都生了,你还记挂着你的老情人啊!燕三娘,你倒是真的敢说……”
燕三娘苦笑。
她大眼睛中噙着泪,脸色也变得惨白,断断续续地开口,道:“我说的挚爱之人是你,失去挚爱之人的痛苦便是明知你走上了一条很危险的路,拼尽全力却还是拦不住…眼见你越走越远,越难回头。我说的是那个时候……
你好像不愿意相信。我和静书其实是同一类人,所以哪怕出生不一样,背景不一样,我们却能一见如故,把酒言欢。我们若认定一个人,就算清醒地知道另一个人更合适,和另一人在一起更加轻松,可就是不愿妥协,非要抱着那个让我们哭让我们难过的男人,非要和这命运、和这天道斗一斗。
信,我已经送出去了,算着时间也应该到了他们手中。你若想杀了我泄愤,你就杀吧!阿珏,我以为你已经回到了之前我初识你的样子,可其实这些都是我的臆想。我知道你很累,我也很累,我们都试图改变对方,也都没有完全对从前的事情做到彻底释怀。
不如…就算了吧!”
不如就算了吧!
萧珏松了手,踉跄着往后退。
他道:“你想和我分手,你还是想去找司马季。”
燕三娘:……
她满脸都是忧。
萧珏似乎已经丧失了沟通能力。
他越来越偏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外人进不去,他也不愿走出来。
若在平常,他倒也没什么异状,可一旦有什么事情不合他的心意,他就暴露出本性。
燕三娘和他在一起,如履薄冰。
她根本不想解释,可若不解释,盛怒中的萧珏很可能会把她扔到屋子外。
此处苦寒,若在屋外站一夜,她会丧命……
她死不足惜,却不忍儿子这么小就没了娘。
她解释着:“你误会了。若非你频繁提起这个人,我早就把他忘记了。”
萧珏看着他,终是没再纠结于此。
他问她:“你就那么想救厉北廷!?”
“我想救的人是静书,我希望她能幸福。”
“不惜一切代价!?”
“嗯。江湖儿女,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静书于我,何止滴水之恩!?”
萧珏点头。
后半夜,燕三娘听到房门一开一合的声音。
第二日醒来,萧珏没了踪迹。
他留下的脚印也被大风刮得再无踪迹。
他不见了。
……
望京。
厉北廷和程静书回城后,厉北廷就派人将程静书送回了太尉府。
他自己则进了宫。
程静书和他依依惜别,嘱咐他一定要注意安全,底线是活着回来。
厉北廷揉了揉她的发,笑着点头。
厉北廷走后,程静书看着楚衣,问:“浣溪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你也和王爷一起骗我!?”
“程小姐,我们没有。”
“真当我是傻子!?王爷瞒着我定是为了我好,我也不愿因为此事让他分心,但楚衣,浣溪自小于我一起长大,虽为主仆,情同姐妹。你们若当真查不到她的消息,那便也罢了,可若是查到了不告诉我,那我也只能亲自去查了。我是不可能会放弃浣溪的……”
“属下真的没有隐瞒您。一旦浣溪姑娘有消息,属下定第一时间告诉程小姐。”
程静书似笑非笑,道:“行。”
翌日。
一小童敲响了太尉府的朱红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