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一路将谢安抱回他的住处，累的气喘吁吁，小太监几次想要接手，却都被他用眼神拒绝了。明明累的满头大汗，仍是不肯撒手半分。

谢安也说过自己可以下来走路，白昭却不许，直说：“你刚刚折腾一番，不冷不累吗？”

谢安竟哑口无言，他生平第一次觉得，一个陌生的脸庞，也能让人感到十分亲切可靠。

当他刚刚睁眼时，这个男孩的脸皱的好紧，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他捏着自己的脸，力气特别大，表情又很凶，他有点害怕。

谢安一直盯着白昭，眼中流露出惊异和好奇，他看到男孩的脸颊因吃力而发红，头发上还挂着水珠，不知是蹭到了自己身上的水渍，还是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粘在了发梢。他能听见他清晰的喘气声，能感受到尽数喷洒在他脸上的呼吸，热热的，暖暖的。

白昭一直把谢安抱到他的床上，刚一撒手就揽起袖子，抱怨着这段路太长了，为什么要住这么偏远尔尔。

小太监似笑非笑：“小公子啊，这已经很近了，因为您抱着三殿下，太重了，所以才觉得路远，其实并不远的。”

闻言，谢安脸颊微微发烫，眼眸低垂，有些不好意思。白昭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你真的很重。”

谢安的眼睛垂得更低了。

“哎，对了。”白昭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对小太监说道，“去给他烧点热水，不然要受风寒的。”

“哎，这就去。”

白昭在谢安的寝宫里转来转去，冷不防说一句：“你这儿为何一个人都没有？平时没人照顾你吗？”

他疑惑道，虽然知道谢安不受宠，但好歹还是个皇子，不至于没人管吧？而且这间宫殿看起来也挺奢华的。

“这是我母妃生前的住处。”谢安给他解释道，“母妃去世之后，这间屋子就空了下来，伺候的人都分到了别的宫殿，我有时回来这里住几天。”

“有时？”白昭眯眼，“被欺负的时候？”

谢安忽然睁大眼看着他，眼眶的红肿还未褪去，嘴唇又在发抖，眼中蒙上一层雾气，似乎又要哭出来了。

见他这样，白昭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打着哈哈道：“行了，逗你的，别动不动就哭，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不应该高兴么？”

白昭不了解宫里的生活，但动动脑子还是能想明白的，谢安的母亲难产而死，只留下他一个人，尽管皇帝再不喜欢他，也得找个人抚养他长大。什么宫女奶妈的明显不可能，多半是被过继到了别的妃子膝下，但就谢安这瘦不伶仃的模样，要么是他本来身体就不好，要么就是养他的妃子苛待他。

然而事实也是如此，谢安特别胆小，却又整天笑嘻嘻的，别人扇了他一巴掌，他只知道痛，却不敢记恨别人，等脸上的痛消失了，他还能对别人死皮赖脸地笑。

国子监里的公子小姐们都觉得他像一个傻子，人人都能去欺上一欺。但却没有多少人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他，就算人人都知道，他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可也有胆子大点的，除了谢昀谢铮看不惯他以外，还有别的小公子也看不惯他。

人人都知道，谢安像一个傻子，可他也聪明的不像个小孩子。就像谢铮说过的，他再聪明，他也是个不讨喜的孩子，活该被人欺负。

他太胆小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也不能怪他胆小，他什么都知道，别人打他还知道疼，他心里又何尝不委屈？可他在这人吃人的深宫里，他确确实实只有自己一个人，他不忍着，就没人替他出气，如果反抗，就会遭到更恶毒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