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刚被放下，白昭就立即跪倒在谢安身边，把他抱到自己屈起的腿上，头朝下，整个人呈弯弓的形状伏在他腿上，白昭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幸好落水时间不长，也幸好白昭速度够快，谢安呕了两口水后就被咳醒了。白昭把他翻了个身，扶在自己怀里，捏了捏谢安的脸，拨开贴在他在脸上的湿发。

谢安动了动眼珠子，幽幽转醒，眼睛还没睁开完，感到自己脸上有一股力道，猛地一手抓住。

白昭的力道不小，就是想把谢安弄醒，而谢安刚从鬼门关走一趟，真的是怕极了，他以为有人还要害他，立刻就想要钳制住他脸上的力道，却一把握住了白昭的手，紧紧地，不肯松开半分。

白昭看着捏住自己的那双手，指尖发白，指骨凸起，经脉全然可见。那力道竟让他都觉得有些发疼，可握住他手心的冰冷，却一路凉到了他心底。

白昭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些，他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还活着。”

说着还轻轻地揉搓着谢安的手臂，使他尽量能暖和一些。他的手回握住谢安的，占据主动权，止住那双不断颤抖的冰冷，安抚那被湖水浸湿的心。

谢安脸上还沾满水，脸色和嘴唇都白的厉害，近乎透明，白昭都能清晰的看见他闭不紧的牙关和颤栗的嘴唇。

落水的那一刻，谢安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他在水里胡乱拍打着，手掌不断的张开，又握紧，却抓不住任何东西，那湖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飘在水面上的浮萍。

湖水从四面八方游来，尽数灌进他的身体里，他的嘴巴，眼睛，耳朵，鼻子……没有一处不是冰冷的。身体像灌了铅一样不断向下沉去，渐渐的，他挥舞不动了，他被灌了好多水，呼吸变得困难，胸中堵满了气无处释放，他只觉得好难受。

他睁不了眼，但他好像能看到，却又好像看不到，眼前是无尽的黑暗，耳边有呼呼声，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和无穷无尽的寒冷。

他就快要崩溃了，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孤独在那一刻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在水里失去了意识，感觉自己是被人捏醒的，那人捏着自己的脸，力气越来越大，他也不是怎的，突然身体里就传来一股力量，使得他一把就将那人的手逮住。

可当他握着那人的手时，发烫的温度印着他的掌心，那是他濒临绝望时，第一个触摸到的温暖。

他还警惕着，他头一次知道，自己的兄弟，竟有想杀他的念头，他以为他只要顺从，只要听话，就可以安生了，可他从未想过有这一幕的发生。

他在那冰冷的湖中，想叫叫不出声，想哭哭不出来，想抓住什么挣扎一下，却总是抓到一手的流水，还不待他握紧，就从他指缝中飞快地流走。

那时的绝望，岂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能承受的？

尽管白昭耐心地哄着他，将他圈在自己怀里，不断揉着他的身体，但脑中闪过的种种，终于让他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