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喜欢白昭能对他心生愧疚,那样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将白昭留在他身边。
白昭曾经说过,他与他不是一路人,他终归要离开。那当然啊,他这种从小在深宫中摸爬打滚,后又违愿加入暗杀组织,浑身上下污秽不堪的人,他不想玷污了最风流明艳的白衣少年。
他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尘封的往事被他亲自揭开。
那时还是个繁华盛世,没有战乱,没有争斗,那是他如骄阳般朝气蓬勃的时代。
对谢安来说,那是在他最好的年龄,遇见了最明朗的白衣少年。
朝堂之上,由父亲带领,来朝拜天子的朗朗少年天资聪颖,令满朝的文武百官叹为观止。一手银线耍的得心应手,在殿堂中来回穿梭,随后乖乖地飞回他手心,惹得众人一阵惊叹。
那银线比利刃有过之而无不及,缠住自己腰间已悄然被推出鞘的匕首,刀身一声厮磨,下一秒便齐齐断裂。断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绵长的响声,断了刀的刀柄被少年握在手中,另一手则是掌心向上,任银线自己缩回他手心。
那少年便是年幼的白昭。脸上稚气未脱,相比同龄人却成熟许多。不知为何,那皇帝看着这少年的眼睛,总觉得像一口龙潭深穴,要将人的魂魄都给吸进去。小孩子没有见过世态炎凉,所以眼睛都纯净地如山顶清泉,但这个小孩,眼珠却黑得发亮,丝毫看不到纯净这种东西,狭长的眼尾上扬,神似一只狐狸。
他挥舞银线的过程中,一直都板着脸,那匕首像豆腐一样被他切断,断刀从他眼前跌落,可他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
他看着白昭,白昭也在看着他,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眼神。皇帝自古是权威的象征,九五至尊,眼中常年带着一股威严。可白昭眼中的锋芒,却刺得他阖目,逼不得已移开眼。仿佛带着一种恨意,直逼他心里去,不知是否是错觉,他竟感觉自己的心似乎真的被扎了一样,有些发疼。
小小稚子,为何有这般眼神?他是在恨着谁呢?
白昭做完那一切,气息有些紊乱,他轻喘着,脸上微微发红。所有的动作都如行云流水,他舞动的银线看着柔软,如蛛丝般纤细,仿佛一扯就会断裂,但实际上却十分锋利硬朗,真真的削铁如泥。朝中几十人,个个拍手称赞,却无一人看出,他用了多大的力道,泄了多少恨。
那日,他被下朝的官员拉拢,直呼惊为天人,他只道方才一番表演,身体有些不适,也不理那些朝臣的回话,匆匆离开了殿堂。
他对皇宫里这些豺狼虎豹丝毫没有兴趣,不屑他们的明争暗斗,也不怕失了礼仪得罪谁,他想收拾谁,一根丝线就能搞定。
若不是族长指定让父亲来朝拜,他也不会可以征求这个机会出门,毕竟他能离开村子的机会太少,他必须自己去争取。
他要见明镜。
貌似是因为他的原因,使得他这个弟弟差点丢了性命,寄养在别人家中,亦没有家人的陪伴,横竖都不好过,他非得要去尽点哥哥的责任,否则他心中不安。
他们村子一直隐居在东晋国背后,一直以神秘的身份与东晋的边城来往,那里的人都知道,在一片神秘的树林背后,住着一群神秘的人。
那片树林虽是最好的天然屏障,能保证他们不受外人干扰,但时间一长,总归是会被人发现的。
有个不信邪的樵夫非要去那林子里闯一闯,还在那当口没来得及进去,结果好巧不巧,撞见了有人平安无事地从那林子里走出,他只当路过。
接着便是流言蜚语四起,什么鬼话都能编的出来,世间奇人异事何其多,但真正见过的人又有多少呢?流言传到了当地县官耳里,竟还被上奏皇帝,村里人没办法,只得派人去朝拜一番。
一来,是去澄清流言蜚语,二来,则是对东晋国多年来的物资供应做个感谢,样子还得装的诚恳。
傀儡师的身份定是不能说的,白昭的父亲便让他当众表演了一番,使那些人相信他们并不是什么奇人,只是些会耍耍小把戏的人,想过点清闲日子。至于那片树林,含糊其辞地嚷嚷一番,倒也过去了,皇帝没怎么在意,还得感谢白昭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