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闭双目,表情狰狞,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不要抓我…不要…不要抓我!”他口中呼喊着,恐慌且急切。
腿不受控制地一蹬,就像是踏空了一样,而后他便惊醒了。
程千易恍惚着,大口喘着气。缓一会儿后,慢慢坐起身。
内衫被冷汗浸湿,黏在身上。他觉得不适,便打了盆水,又拿了条厚布长巾,以擦拭身体。
解开带子,寝衣从少年还不算宽厚的臂膀上滑落,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
微光下,隐约可见一道道伤疤如蜈蚣一般缠绕在他的腰间,极为突兀。
水流顺着步巾,在他皮肤上流淌。凉凉的空气刺激着,让他原本昏沉的头脑清醒起来。
他冷冷地笑了笑。
这么久了,还是摆脱不了吗?
如此卑微的、胆怯的自己,真令人厌恶。
本已逝去的愤怒一下子涌上心头,他攥紧拳头,用力地捶向墙壁。
而后像丧失了所有力气一般,贴着墙壁,一点一点地,慢慢蹲下。
他把头埋在臂膀里,沉默着。
“我不能这样子……”良久,程千易沙哑着嗓子,低声对自己说道。
他用手沾了点水,拍了拍自己的两颊。
怕什么?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除了自己,还有谁能知道这件事?
更何况丁阁主都已经驾鹤西去了,能桎梏住他的少之又少。
别再像个小孩子一样懦弱了,你已经做到了,你已经比他优秀太多。
程千易一句一句地安慰着自己,渐渐地,恢复了原来的、平静且清冷的状态。
他不会再想这件尘封旧事了。
他只想好好地做自己,好好地去复兴旧朝。
咚、咚、咚。
突然听到叩门声,他有些疑惑,但仍披上衣衫,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插着手的典三诗,他懒散地扶着门,一脸惺忪,问道,“三更半夜起来做什么?还捶墙……出什么事了吗?”
程千易不得不佩服典三诗的耳力,不愧是习武奇才,一点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啊,你还,半夜洗澡,小少爷原来这么洁癖……”典三诗看着带着水汽的程千易,语气夸张。
“做噩梦了,”程千易坦诚相告,且不愿多言,“如果打扰到你了,抱歉,但我现在要重新入睡,并没有接客的打算。”
他刚想关门,却见典三诗眼疾手快地扒住门沿,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戏谑地笑笑,“还以为你毫无感情呢,没想到竟然会被梦魇缠着,难道是有故事的人?”
“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真是冷漠呢,”典三诗无奈地摇头,“做人怎么能这么孤僻呢?”
“呵,说到孤僻,你可没比我好到哪里吧……”程千易不屑。
“不不不,至少,我有轻梦啊,”典三诗笑眼盈盈,“你呢?”
“戴轻梦?”程千易一本正经地念出这三个字,“我会有的。”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典三诗,果断地把门关上。
典三诗站在门外,收住笑容,眉头微簇,而后抬头看了看月亮,自顾自地说道,“汝商程家小少爷?”
明明含着金汤匙出生,万千宠爱集一身,为何还有这般复杂的经历,以至于梦魇缠身?
典三诗的直觉告诉自己,程千易在害怕。
那他在怕什么?
恐怕是永远也套不出来这位冷面少爷的话。
“不管了不管了。”典三诗伸了个懒腰,踢踏着鞋子,走进隔壁——他的寝室,沾上床便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