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出声，不自觉以手覆面，痛哭流涕。

出离心，一场空。万般生涩，疾苦，别离，万般皆是虚无。丢了悲悯，失了天真，做了这孤寡俗人，这雷雨满身的罪人。

若是今生不得与萧郎同衾，不知道以她的罪孽，还有没有来生？

纪婉柔轻揩了揩面庞，发现早已泪流满面。

这心，为谁而痛？

这泪，为谁而流？

朦胧间，萧索间，顿生一股强烈的悔意。

若是再来这尘世走一遭，她愿不惧风雨，只为和萧郎携手同行。荣华富贵，浮世名利，都见鬼去吧！她要的，不过情爱二字；求的，不过红尘劫难。

时光彷徨，岁月可期，荏苒年少再无人清浅歌唱，谁的泪珠在夜里滚烫，谁的芳华在指尖流淌……

“哒——哒——”

静悄悄的佛堂，突然想起一道敲木鱼的声音，吓得纪婉柔花容失色，连忙以袖拭面，掩盖着仅剩不多的自尊。

“心中有佛——自然慈悲——心中无佛——苦罪难追——”

小僧稚嫩的声音响起，像没有看到堂中有人一般，敲打着木鱼，迈着步子轻声喃语，径自从门前走过，没有往殿中瞟上一眼，端的是全神贯注。

纪婉柔怔怔地看着小和尚，走远，走远，到最后只剩下隐约的木鱼声，还能听得见。

才呆呆地回过神来，咀嚼着这两句话，

“心中有佛，自然慈悲……心中无佛，苦罪难追……那我，还有忏悔的必要吗？心中无佛，心中无佛，我心中确实无佛啊……”

欲望的躯壳已被剥离，血淋淋的皮肉中，残留的是业障，是如罪。

“佛祖啊……弟子愚昧，犯下滔天大罪，虽死不足惜，却还想苟且度日，还想贪图佛祖您的庇佑，还想尝尝这爱情的苦果的滋味……”

“佛祖在上，受弟子一拜。求佛祖……求佛祖明德理，识人心，求佛祖看到弟子心中的悔意，让萧郎少些磨难，多谢顺遂吧……佛祖啊，渡人苦厄，不是您的职责所在吗？能否渡不肖弟子半世蹉跎……”

泣不成声地埋首叩拜，断断续续的话语被吞没在泪滴中，落到蒲团上，无声无息，湿了一大块一大块，衍出深色的印记。

久久，久久，终于平复下来。

抬首四顾，空荡荡的殿堂。烛台香火，铜炉果盘。笑吟吟的佛祖，明晃晃的金身。

帘布下，施施然挠着痒的不怕冒犯佛祖的肥猫，掩了半个身子，伸出一只前爪拨弄角落小得可怜的蛛网。

不知者无罪。

做猫儿都比做人要潇洒得多呢，纪婉柔眨了眨发红的眼皮，有些目眩地支起身子。

跪久了，有些乏了。

曲终人散，一时的悲，一时的悔，过后还是那个高贵华美的女子。

事在人为，佛祖不会保佑她这样罪大恶极的人，靠自己才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