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聂红柳坐在床上从窗户往外看,正午太阳照着,人也就困倦起来,刚听张妈报完这个月来往的礼节单子,聂红柳才勉强精神了些。
她倚着床想聂家寨现在怎么样了,前些日子三五传信过来说爹病了,重不重呢?聂红柳心里没有计较,一年多没有回去,连寨子新入伙的兄弟都不认得。
聂红柳笑笑,倚着床想事情,总是熬日子熬时间,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宝莲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手上正经地拿着一块帕子,走得已和胡巧差不多了,不快不慢不带风,脸上也是敛着,没什么喜怒。
“奶奶,爷被胡巧拉着,愣是不进西院,月莲跑出来伏在爷腿上哭,也不知怎么了。”
“管他呢。”红柳深陷着一双眼睛扬起了头,无论何时只要一提“沈素节”,聂红柳就精神起来,总是扬起一脸霜,让宝莲更是觉得没了心气,看来小姐回来只是要做沈家少奶奶,而不是......
宝莲无奈地退出去,临出门听见红柳几句小声地自言自语。
“看来他也不喜欢月莲那样的,只念着那个张爱玲。”
聂红柳忽又转了语气,淡淡地说:“反正与我无关了。”
就因这一次“与我无关”,聂红柳接下来一年多,便见到了无数次不同戏码的“月莲追扑沈素节”。
“巧遇”“病倒”“送吃食”“请大夫”又或者“衣裳短缺”乃至“院子闹鬼”“梦魇惊惧”,后来连“大仙”都请来了。
西院天天闹着,聂红柳只当没看见,按时让宝莲去月钱,多一眼也懒得看。
看着月莲伏在沈素节膝头,又或者扑到在他脚下,哭着叫着,聂红柳才觉得自己不适合在这里生活。
沈素节对于月莲一贯或躲或避,那一次聂红柳看着沈素节坐在连廊上,月莲伏在他膝头,隔得有些远只能看见他板直的身子,脸上神情聂红柳看了一会儿也没看清楚,好像是僵硬着的。
聂红柳心想:“他以前念着的那个女子,也这样趴在他膝头?”,又随即自语道:“与我无关。”
宝莲看着聂红柳推门进屋,忍不住跺脚叹气,真是一点心气也没了。
“好好地回来就是为了这?看着那小妖精无法无天,闹得家宅不宁?还不如在山寨痛快呢!”
一想到这宝莲就瞪小三子,瞪得小三子一阵赔小心,笑着求宝莲别生气,这些跟咱两无关啊。
“爷和奶奶的事犯不上扯上咱们,你说是不是?”
“呸!”宝莲吐回去,转身甩帘子进屋了。
小三子尴尬地挠挠脑袋,无奈地叫了声“我的爷啊。”
素节起身躲开趴在他膝头的月莲,只能搪塞道:“我尚在孝期,不能......你还是回去吧。”
“爷,都快一年了,你难不成是和尚,就不想肉吃?”
月莲低着嗓子温声撒娇,说出最露骨的话来。
沈素节听得皱眉,终是无法同她解释什么,转身就往正院走。
“爷。”月莲扑了上去,从后面抱住素节。
“你先回院。”
月莲惊喜地反复确认道:“那爷可要来。”
“你先回去。”素节同她说了几遍,才终于从她手臂中脱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