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何平村的路口时眼睛瞬时就像就是被蒙上了黑布,完全是大自然的昏暗。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摩托车的前灯发出昏暗的暖黄色的亮光指引着前进的道路,偶尔有一两户人家的灯光会从窗口泻出来,只是也照不到公路上。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何平村随处可见的就是除了杨桃树就是竹子,公路旁边,屋子旁边,无人住的泥房屋铲平了就种上竹子占着土地。按照以前的老人的说法就是,竹子能够往外生长,说不定还可以占到便宜。
梁巧诗有了回家的实感,因为毕竟是生活了16年的老家乡,这条路上初中时一天得走四遍。
山路十八弯,这条回家的路即使没有十八弯也被梁志华故意的炫车技弄得花里胡哨的,拐个路口都非要侧个车身。幸好只是女装摩托车,要是有个机车,这老家伙岂不是要飞起来。
“爸,就一小段路你就好好开车行不,别搞这些。”话刚说出口就淹没在风中,虽然梁巧诗知道她爹长年累月骑着他的男装摩托车跑生意,车技肯定是有一点的,只是她坐在后边实在心慌。
“你说什么?”梁志华只听到声音却听不清她到底讲了什么东西,“没事,再忍一下就到家了,让你不多穿件衣服。”
他以为是夜风太猛梁巧诗在喊冷,慢慢地他把车速降下来。
车速降下来的时候,耳朵都有点嗡嗡作响,缓过来时能够听见远方传来几声犬吠,还有就是工厂作业的声音。
棱坑镇是欢城县最大的乡镇,以棱坑镇为中心环绕着的村都有十几个,人口自然也是最密集的。棱坑镇最近几年响应国家的城镇化发展,为此招揽了不少高材生回乡做贡献。棱坑镇周边原本是连绵不断的山脉,依山傍水,现在都已经开发成新区。起先只是零散的几家工厂。最近都已经发展为工业园区。经济开始拉动起来并且飞一般地增长着,但是凡事有利必有弊,最近几年棱坑镇的空气质量开始变差,那些公路补修没几天又是一个大坑。而梁巧诗家所在的何平村则是离镇上最近的村,七八分钟摩托车车程就可以到达。
她家是一栋常规的农家住宅,建在公路边,只是背朝公路;房前就是一个菜园子,屋后就是用铁皮盖的猪舍,左右则是邻居家。
“怎么这么慢啊,菜都凉了。”车子都还没有停稳,罗玥听到摩托车声音就开始在客厅喊。
梁筏呈拿着碗筷在摆桌,抬头看了眼梁巧诗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叫了声“姐,你回来啦。”梁巧诗象征性点了点头。
“这不是回来了吗。”梁志华直接把摩托车开进屋子的楼梯间。
“磨磨唧唧的,快去洗手。”罗玥手中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出来就催促梁巧诗麻利点。“还有,你现在怎么回事,电话也不接,脾气真的越来越大了。”
对于梁巧诗一手按掉的电话,罗玥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怎么说也不应该挂掉父母的电话,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还是说读了几年书就看不起家中老母了。”
罗玥絮絮叨叨把心中不快一字不落用语言表达出来,也不管待会吃饭会是什么氛围。
“我拿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滑错才挂掉的。”梁巧诗知道她母上大人的坏脾气,逮到一件事不让她骂两句出出气是肯定活不了的,也就懒得跟她顶嘴,只是不出声回答又会被解读为“说你两句就甩脸色,你委屈什么啊。”
所以长这么大,她早就练就一副乖巧的模样,无论说什么不管自己有错没错总是先道歉让对方下下火,反正话又刺不到肉,不痛。
“你少说一句能怎么样嘛。这人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还唠叨,整个神婆模样。”
“少说几句你们就都上天了。快点吃饭!”罗玥脱下围裙擦擦手挂在椅子上嘴巴却不肯罢休,“都嫌我烦了是不是,等我痴呆的时候你们更烦。”
自从梁家装修过后就把以前农村常用的暖黄色的钨灯灯泡全部换成了灯管类的白炽灯,以前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浪漫氛围不禁随着这个灯光的替换也随着老妈上了年纪的唠叨而变得索然无味。
“妈,那个汤已经放完气,可以开盖了。”看着高压的放气阀彻底落下,骨头汤的浓郁已经在整间屋子弥漫开来。
罗玥却向楼梯间走去,“干嘛去,不是说能吃了吗?”梁爸看她走来走去心里就来气,刚才像夺命鬼一样催个不停。
“我去搞个葱姜蒜蘸料,难不成这样干吃?”罗妈没好气地回答。
一般他们家煲汤就从简,要的是那口高汤,至于那些骨头,只要捞起来沾些自己调制的葱姜蒜酱油就可以,平时这一切都是梁爸一手操控,只是刚才被催的着急了就以为全部准备好了就忘记了。
“今天就别弄了吧,反正骨头也没有多少肉,要不要调料其实都一个样。”
他们家的人口味都清淡,平时弄个调料也就是他们二老蘸着吃,至于他们姐弟俩几乎就只喝汤不肯啃那些骨头,说很麻烦不喜欢,啃骨头不如直接吃肉。
听到梁志华直接说不要调料,罗玥的无名火一下子猛地窜高,“你们这群人就只会吃,端上来是什么就是什么,也不管好吃不好吃,怎么不懒死你们。”
“那不是挺好的吗?好养不挑食。要是弄个祖宗天天不吃这个不吃那个,岂不是更头大,这样也挺好的。”梁志华害怕说得越多错的越多,待会要打起来赶紧换了个打趣的语气跟她讲。
“都是一个德性。好吃懒做,现在不就是祖宗吗?”她从楼梯间的蒜堆扒拉了半瓣蒜,边剥皮边翻白眼。
见她不肯罢休,但是梁志华也没有说要上去帮忙的意思。他坐在硬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估计是舒服了也不想动,“你叫巧妹去弄不就好了。”梁爸知道她坏脾气又发作了,忍不住得说两句才罢了,“自己不出声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到头来别人没看出你的辛苦你自己又生闷气,你说这是何苦呢。”
“她刚回来就让她休息一下不行吗,什么都想让小孩做,你怎么不说放着你来就可以。自己懒得像只猪一样。”罗妈唠唠叨叨,准备这顿丰盛的晚餐已经是耗尽她所有的耐心,那股憋屈气只要一点就能着,就盼着现在有个人跟她吵下下火,“什么叫我自己生闷气,我有邀功过吗?你们都是一群白眼狼,没眼看吗?”
说到最后,罗玥直接在楼梯口那里停住,叉着腰缓了口气继续像把机关枪一样“突突突”,把这几天的酸楚都借着这个机会一股脑发泄出来。
眼看着房子要被掀掉,梁巧诗赶紧过去抢过她手中拿的半头大蒜,“我来吧,你去坐着。”
随即梁筏呈也跟着进去院子去扒拉葱,在梁巧诗的案板前放了个盘洗葱。
客厅还传来的他俩的吵架声,对于他姐弟俩来说这一切都是正常操作,要是一天他俩不吵才是梁家奇事。
“没有我,你们几个吃个屁。”
“什么事情只要我不在现场帮衬就永远成不了气候···”
罗玥喋喋不休,梁志华也只是抽着闷烟,实在受不了了就回两句。
“什么叫我不帮忙,还不是你赶我去车站等她,现在怎么就变成我偷懒了···”
“那之前呢···”
吵架最好就是别翻旧账,现在就事论事无论怎么吵,只要不翻旧账很快就能把事情吵完,但是只要翻陈年老事就是这辈子也说不完。
梁筏呈有时是完全摸不透梁巧诗的性格,有时过于欢脱,有时就过于阴郁,而大部分时间就是比较安静,保持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甚至在她不开心的时候对家人也保持着冷漠的态度,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等她自己觉得能正常处理情绪的时候才出来。
梁筏呈并不是很小,虽比她小四岁而已并且也升初三了,很多事情他都自己的见解,但是梁巧诗对他真的没有亲姐弟的感觉,更多的是像一个普通的朋友,别说她的心事,就连平时的日常生活趣事也鲜少说起。梁筏呈一直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是男孩子,梁巧诗觉得二老重男轻女对他宠爱有加,并且分走她的那份家庭的温暖。但是,苍天可见,梁家二老对这个儿子并不是很上心啊。平时有啥好吃,吃的最少的是他,小时候还经常捡她的旧衣服穿,害的他现在老是被发小嘲笑是女孩子。
“姐,你平时也稍微打电话回来吧。”梁筏呈看着她淡漠的侧脸,忍不住说到。这人真的铁石心肠,去学校两个月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回家。
“高中学习忙,不像你们初中。”梁巧诗楞了一下,拍蒜的手悬在半空,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别开脸心虚说到。“你也快中考了,加把油,别老是玩就行。”
听到她有意岔开话题,梁筏呈还是忍不住说“不回家的周六周日不是有时间吗,挑个时间打个电话并不需要很久吧。”
“嗯,下次会的。”梁巧诗“啪啪啪”把蒜胡乱拍了一下就赶紧放进碗里,也不打算切成蒜泥,刀碰到铁碗的时候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你的葱可以了吗?”
而另一边听到这碰碗的声音,罗妈吼了一声“不就叫你们干个活吗,不想做就拿碗撒什么气啊。你们现在都是大爷。磨磨唧唧的还吃不吃了。”
梁巧诗赶紧把递过来的葱切断放在碗里伴着酱油和自家的花生油,简单地蘸料算是制作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