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巧诗抢在打铃后第一个冲出教室去赶最后一班公交车,最后一科英语做得相当糟糕,单词不认识阅读看不明白,完形填空全靠薛定谔的语感选择,她总是庆幸这是选择题,不然如果是填空题不知道又会闹出多大的笑话。
“不过,也没事大不了就倒数第一呗。”她总是这样无所谓的。
也许上帝在处理那种人们不费脑子的公务上是公平,只要肯付出努力就一定会有成果,这个也是梁巧诗父母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初中时梁巧诗得到了上帝的眷顾,在她二老的鸡汤灌溉下胡乱一通的死记硬背之后居然考上了县里边最好的奥赛班,这是整个何平村几年一遇的事啊。自此,梁巧诗突然感觉到读书的快乐,尝到了读书带给她的虚荣。
夜幕降临,公交车在环山的公路颠簸而行,她坐在最后一排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一闪而过的树木以及稀稀拉拉的应急灯牌。自从上了高中,梁巧诗就开始了她向往已久的宿舍生活。她家离学校其实就二十三公里,只要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就可以到家,但是只要不是紧要关头她是不会选择回家的。
“到了给你打电话就是了,别催啊。”电话响起的瞬间梁巧诗就开始烦躁,这已经是她上车的第二催命电话了,总是问“上车了没有”“现在在半路了吧”,待会准会还有一个过来问“到站了吧”。这是她自高一第一次坐车回家到现在高二每一次回家二老都会做的事情,无论给他们解释多少次不用担心,她自己会回家,依旧是没有用。三个电话是打底,有时候恨不得让她一直开着微信视频。
“师傅,前边的路口有下。”这种公交车不像城里的公交车,与其说是公交车不如说是短途大巴,因为它是没有特定的公交站牌,从始发点开始到终点站,一路上都有可能下车和上车,下车的时候只要喊一声,司机就会在前方停车;上车的时候只要在车经过的路边招一下手,只要有空座位,司机就会停。
“不好意思,请让让好吗?”要下车的女孩在车厢的后边艰难的向前蠕动着,之所以能叫它公交车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它可以能塞多少人就塞多少人,从来不会限制数量,导致人挤人没有一点空隙。这种现象发生在每周的周五晚上和周日晚上。梁巧诗每次赶在第一个冲到城南车站就是为了能够坐着回到终点站,不受来回挤压。
和女孩一个路口下的有八九个人,有些人舒服地呼了口气。
“黄路友,过来这边吧。”前边站着的男生突然朝前边喊了一声,梁巧诗惊慌失措的解开校服拉链拽起一遍遮住了脸,看着黄路友在前边缓慢地向后排移动,她的心开始七上八下的乱跳。
“怎么是他啊?怎么会这么巧就坐同一辆车了。”她身体开始慢慢地往下滑的同时一个劲的缩小自己的体积,她开始悔恨前两个星期的暴饮暴食不然她可能会更不起眼才对的。
“怎么今天这么多人,上个星期五都没有今天这么挤。”黄路友最后在他朋友的前边站定,背对她靠在旁边的椅子上。
尽管他家在欢城有一套房,并且父母都在这边,黄路友还是每个星期五风雨无阻回老家棱坑。
“可能你帅吧,本来回石东和泰莱的都挤过来这辆车就为了跟你呼吸同一车厢的汗臭味,我估计对她们来说,这是世界上最迷人的荷尔蒙气息。”他的朋友打趣道。
近几年来,南方的秋天总是怠工迟迟不肯上岗,当它想来的时候,冬天已经准备就绪了,它只好等待下一年的来临。就这样,南方总是一步入冬。虽说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北方有的地方已经是下雪穿着大厚棉袄了,但这边有的人依旧是短袖加身还带着一身汗味。
“恶心。”已经缩成一团的梁巧诗似乎闻到一股酸臭味,不禁觉得呼吸困难。
“净说实话。”黄路友竟不觉得重口并且厚颜无耻回答到。
黄路友在身高平均172中的男生群中,他一米八六的个子确实是很出众,特别是在今天宁愿高的平凡也不要虽帅但矮的审美大环境下,只要他往球场那么一站,他就是一道风景线。
“植美宏,一中今天也结束期中考了吧。”黄路友看到有一中的校服,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啊,不然你真以为人这么多是从别的车厢过来哒。”他朋友无情地嘲笑他的自恋。
“难道没有可能吗?”黄路友反问道。
“狗屁,讨厌玩意儿,别人躲都来不及呢。”梁巧诗愤愤的想着。
“是是是,学霸说得有理,完全有可能的。”
黄路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山,树木跟黑夜连在一起融在山的里边,此时只能看见连绵不断的轮廓,它像平面图形一样展现在眼前,又因为车的加速而发展成为一条弯曲的线。耳边伴随他们讨论的期中考试,从语数英到物化生,再掺和着文科生的政史地。
“这次的语文题真的太变态了,文言文难就算了,作文也要搞个记叙文,理科生不应该是议论文吗?”
“你还好啊,有数学拉分。我语文跪了,数学也跪了,这次数学最多125。怎么办啊?”
“没事啦,不要担心。理综270也可以一样的。”
“别说物理这次真的简单。”
“其实是理综都还OK啦。”
“你放屁,那我还怎么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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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车人是不是集齐了一中和怀中奥赛班和实验班的人。”植美宏用手肘戳了一下黄路友的肚子,压着声音问道,“怎么都这么牛逼,我都不敢说理综能有270。”
“应该吧”黄路友笑了笑,不予以讨论。
“我听说这次一中奥赛班的老师有意整他们学生,出题都是按江西卷的标准来出,你说这有啥意义啊?”植美宏始终不能理解这种期中考有何意义,既不能检验学生半个学期以来的学习成果,又直接打击考得不好的学生。
“谁知道呢?老师的心思咱别猜了,还是别的学校的。”黄路友其实早在前两个星期就知道了,还看过他们的数学卷。按照他家老头的话,出这种题只是那群老家伙想挫挫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调皮鬼的锐气罢了。
各种讨论分数的此止彼伏,只是分数这种事情作为学生意接受讨论并且是迫不及待的心情,他们有的是因为自己考得好,有的人虽然考得不好却依旧敢于接受自己的差劲;而不喜欢讨论的人也有两种,他们有的是考得好不屑讨论,有的则是考得不好选择逃避,就连同别人的讨论也像一把刀一样,每一句话都毫不留情剜在心上。
“有人又该要哭鼻子咯。”植美宏有意无意地嘲笑到。
“是啊!”
此时原本只是舒缓心情的音乐已经不知不觉被梁巧诗开到最大的音量,她的鼻尖冒着薄薄的细汗,已经管不得躲避黄路友,这个逼仄的空间变得比刚上来那会更令人无法呼吸,她想赶紧逃离这里。
“不要再说了。”这是她如今唯一想要怒吼的语言。
只是没有人听得见她心里的声音,就像她无法对别人的讨论的喜悦感同身受。
似乎鼻子有点酸楚,眼眶有点湿润。
“哎,话说回来友仔你这次怎么样?”植美宏似乎受到周围的讨论影响,也在试探黄路友的成绩,只是这个家伙每次都高傲的很。“你丫的每次都故意把语文考差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故意。”黄路友似在辩解却令人无法相信。
“你信不信陈大美女这次肯定又得炸毛了。”植美宏想起开学时苦口婆心地教导的场景就觉得滑稽。
“随便吧。”
植美宏无奈地摇摇头,对他的不屑表示鄙视,这丫的每次都考年纪第二,每次都是语文拖后腿,理综老师对他赞口不绝,英数老师更是褒奖有加,简直就是怀中的门面啊,恨不得把他当个祖宗一样供起来。只是语文老师每次在考完试都特别内疚,陈大美女在怀疑她的教学水平是不是不配教黄路友这种级别的学生。但是他们班依然有语文130+的魔鬼。
“你是不是看陈大美女不爽啊,所以每次考低分这样羞辱她。”植美宏暗戳戳地揣测。
“你见过每次一百零几的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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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路,车厢的人下了一波又一波,原本站着的人也大部分能找到座位坐下。
梁巧诗一直保持着缩头缩脑的姿势没有变过,她已经全身僵硬得没有知觉了,从来没有这么想马上到家过,她现在只想一步到家。
她突然回过神来开始祈祷她隔壁座位的那个人也是终点站下车,不然黄路友和植美宏肯定得有一个坐在她旁边,到时候想不打照面都不行。
“快了,还有几站就到了,不要慌,打照面就打照面。”梁巧诗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即使不抵都要眼闭,我这种身世有什么资格、、、”逼仄的空间突然响起的铃声淹没在众人热火朝天的讨论中,梁巧诗迅速挂掉,她知道是快要到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