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前面路口有下,谢谢。”梁巧诗在刚刚庆幸的那口气还没有呼出来,隔壁的同学就突然起声告知师傅她下一站下车。
“凉了凉了。”
无声的绝望啊,为什么承受了一波又要一波。
公交车师傅看到前方一个路口就骤然停下,站着的人不住由于惯性向前冲,特别是够不着拉杆的人,要不是紧紧拉着旁边的椅子,估计就一下子甩出去,但是大家都习以为常,竟然都没有人抱怨。
“师傅,您下次再突然一点我估计就能我一脚踏空,我就要飞起来啦???”
车厢开始走向另一个氛围,大家居然开始跟着起头的唱起来了。
“好!下次让你们这班臭小子试试,说好啊,下次把座位都让给女生再试。”司机在一片欢声中应和到,虽然只是口头说说。
“谁要他们让了,凭实力抢到座位才是好汉。”开朗的女孩子高声拒绝到。
“是是是,各位都是女中豪杰,绿林好汉。小的们怎敢做出这种侮辱人的事。”
“就你多嘴。”
车厢的氛围已经由原来的唉声叹气中转换过来,快乐的东西很多,各不相同,但是它的同化性也很强,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敞开心胸参与其中就能感应到别人分享给你的快乐。相比而言,悲伤的同化功能就极其弱,别人的痛苦去论如何都无法感同身受。
梁巧诗的音乐依旧在播放着,此时它不是音符,它是降噪器。
“哎,有个空位,你坐不坐?”植美宏看着那个女孩子离开座位就眼疾手快地用手先占着问黄路友,他其实也就礼貌地问问而已。
“你坐吧,站着就好快到家了。”黄路友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撇眼看了植美宏的隔壁。
他借着车厢昏暗的灯光看了眼隔壁座位的女孩子,只见她用极其猥琐的姿势卷缩着,双脚紧紧交缠在一起放在椅子底下,身子尽可能往下滑,用手扯着校服的一半衣襟遮住了整张脸,只当她是在睡觉睡过头。
“学习很辛苦吗?”他呢喃了一声。
“屁话,也就你觉得不苦而已。”植美宏调整了一下姿势转过来对着他方便说话。
“我???算了,快到家了。”思及往事他竟有点无言以对。
“待会到站我爸来接我回家,你自己回去小心一点。”植美宏家是在村里边,每次回到镇上车站家人总会在那里等着。相比黄路友家就在这镇上,他奶奶年纪也打大了,也就不会出来相接什么的。就总感觉给人很是可怜的感觉。“我记得从新华路回西街的那条路有一个大坑,也不知道有没有修补过。你记得小心一点,别踩空了。”
“知道了,我又不是白痴。我会开手机的手电筒。”对于别人的怜悯黄路友一直都搞不懂,这一切他都甘之若饴,为什么总有人替他可怜呢、
“行行行!”
车子出了山路驶进棱坑镇,离家越来越近了。
“收拾好东西,准备到站了。特别是作业,到时候交不上可别说是落在公交车上了。”司机打趣道“我们可不背这锅啊。”
“我们肯定不会的啊,但是星期天晚上就不好说了。”
“对啊对啊,现在起码拿回去挣扎一下,是在不行了???嘻嘻嘻,那就不好意思了。”
时间在插科打诨中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已经到站了,大家都整装待发赶着回家吃饭,回家打游戏,回家学习???
只有梁巧诗一动不动的,她在祈祷大家赶紧下车赶紧走。
“哎,她是不是睡过去了,要不要叫她一下。”植美宏见她一动不动的模样就有点觉得搞笑,以为她真的睡死过去了。
“这个还是不要了吧。你没听见她耳机漏音很严重吗?估计是开着最大声了。”黄路友之前有听见细碎的音乐,一直不敢相信是从她那里漏出来的。现在安静了一点就确信那是她耳机的声音,这样听音乐不伤耳朵吗?而且这是对音乐的不尊重吧。
“我坐在她旁边怎么没有听见,就你耳朵灵是吧。”
“你自己塞着一个耳机能听见才怪吧。”黄路友白了眼他。
其实他的感官感觉很敏感是真的,他能比别人反应的更快一些,就连同感觉也比别人更准确。这是他的优势,所以他比别人更会察言观色。
“那她???”
“走吧,师傅会来叫她的。你不用操心。”黄路友拉着他的袖口拽着他下车了。
梁巧诗确定他们两个都下车之后就把扯着校服的手放下来了,此时手真的是已经都没有知觉了。她其实是知道已经到站的,贴着车窗的那半边脸的那只眼睛还是可以看到外边熟悉的路牌。她甩了甩手就把耳机取下来了,脑袋有点晕乎并且有点疼。
“后边的靓女该下车了”师傅也着急回家吃饭啊。
“好的,马上,谢谢师傅!”她急忙拿好被她放在身后挤扁的书包就下车了。
“快下车吧,回家吃饭,家里人该等着急了。”
她探出头看黄路友是否已经走远,天已经完全黑透,周边小店透出来的灯光能够依稀看清楚人影。她看着黄路友慢悠悠地走向新华路路口她就火速下车。
下了车,一阵凉风扑过来,脑子瞬间清醒,内心的郁闷也消散了不少。看着其他人跟朋友相互道别她就有点孤单的感觉。以前总觉得独来独往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做什么事情都不用考虑别人的感受,但是真的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自己又会觉得自己可怜。
做人真是戏多。
“巧妹,这边。”梁志华常年的叫卖加之烟酒从未断过,嗓音被摧毁得不成样子了,十分沙哑低沉。这些年来家庭的重担越来越沉重让他已经看不出是一米七的个子了,每次梁巧诗跟他站在一起就感觉是和一米六差不多的身高。梁志华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帅哥,脸小,五官端正,最关键是那时候还有茂密的头发。现在不行了,头发已经慢慢往M字型脱,人又糙,就越来越像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
梁叔叔在梁妈妈打完电话被她挂了就被赶出来车站等她了,他也不生气就只权当是她在耍性子。
“怎么挂你妈电话了。”他边把头盔递给她边漫不经心地问,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就只是循例问一句,“上车吧,你妈已经做好饭了。”
梁巧诗也不想找借口敷衍就只好默言,便跨腿上了摩托车。
“爸今天不走新华路了行吗?”梁巧诗突然想起黄路友那人估计还没有走远。
“那你想走哪边?”梁志华有点惊讶看着她,以往每一次都是走最近最宽敞的新华路。
“随便一条都可以,只要不走新华路。”她本来想说到东街的超市逛逛的,后来一想进去她爹肯定又要花钱,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行吧。那你可要抓稳咯,东街可能颠簸一些。”
南方的秋天只有在这种山旮旯的晚上才能感觉一二,坐在摩托车的车尾感受一阵一阵的风扑面而来,透过衣裳传到心底。
就先这样吧。
而在新华街街口,那个少年依旧站在黑暗处,看着那辆车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没关系,那就先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