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泉城外,红叶山。
山脚下人烟稀少,石阶上落尽红叶,山风奏鸟鸣,是那人间不可多得的清静之地。
郁先生手提几斤浊酒,拎着烧鸡和酱牛肉,望着红叶山感慨颇多,十年于山如眨眼一瞬间,对人世间却已经足够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迈步走石阶,鸟啼虫鸣,这一阶一阶的石台,正是十年前自己修建的,却不足万一的报答。
破庙外的青铜铃轻轻摇晃,郁先生站定了看着那道残破的木门,那日离开后,便再也没有了教诲。
推开旧门,那尊弥勒佛笑的还是这般没心没肺,不知道又承了多少的香火,了了几人心愿。
手指轻拂过藤椅,有些灰尘,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后院。
郁先生以为自己早已能够万事不惊,却在院中那个苍老的身影出现时,湿润了双眼,声音激动的有些颤抖,喊道:“师父!”
文老道望着落叶出神,听到声音,转过身子,笑了笑,却显得更加落寞,说道:“之明,你回来了!”
仿佛十年只是一瞬,你只是离开了一会,再见面如同昨日。
郁之明再也忍不住了,泪流满面,双膝跪地,哭道:“师父。”
十年前,还是仙风道骨,双眼清澈,十年间,却真的变成了他口中经常说的糟老头,皱纹满面,双眼浑浊,郁之明怎能不悲。
文老道笑道:“都已娶妻生子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般,为师不是告诫过你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么!”
郁之明摇了摇头,眼泪依旧在打转,有些哭腔的说道:“徒弟可以许多事稳重,但今日看见师父这般模样,徒儿再也忍不住了。”说着抓着文老道的道袍,认真的说道:“师父,放下吧,跟我一同回去,让徒儿陪在您身边。”
文老道摇了摇头,自顾自的接过郁之明手中的酒坛,倒了杯酒喝下。
院中变的沉默,只有树叶声响。
良久过后。
文老道摇了摇头,眼眸中悲色一闪而过,“非是不愿,而是不能阿!”
郁之明满面忧愁,文老道却看的风轻云淡,吃了一口酱牛肉,说道:“你应该见到那臭小子了吧!”
郁之明点了点头,回答道:“见过了。”
文老道望着柳不语的房间,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回忆道:“那臭小子开始的几年中戾气太重,想学武都快想疯了,我说我不会,他就自己一个人偷偷的拿砍柴刀在山中练,后来又去砍了一把木剑,一有空闲就开始躲着我练习,后来牧横教他了一套刀法我也没拦着,让他筋疲力尽,再加上天天背书,将他精力戾气磨了一些,才没走火入魔出事。”
文老道讲述着柳不语的一点一滴,如父亲细数着自己儿子的光荣事迹一般,可说着说着,又叹气道:“那个混小子手艺蛮不错,等以后一定要让他做几道菜让你尝尝,如果没遇到我,这小子估计会做个很有名的厨子吧!”
郁之明却替师父难过,斩钉截铁的说道:“师父!如果没遇到你,他就已经死了!”
郁之明一对灰哞,能看清世间百态,可至始至终都看不清,十年前师父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想当年那个世人膜拜的翩翩书生,却成了一个破庙里的老道士,为天下人做了一辈子的事,到最后终于做了件自己想做的,所以郁之明不管如何,也要帮师父了了这件事情。
文老道看着眼前的徒弟,明明当初只会唯唯诺诺的跟在自己后面看书做事的傻小子,十年的官场,早已不是往日的呆子书生,欣慰的笑了起来,说道:“你长大了!”
师徒二人,相处了几十年,却只有今日,变成了亦师亦友。
破庙中,心中事,十年间,终于可以一吐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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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飘出肉香
骨头与刀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一只只山中野兽被牧以歌干净利落的剥洗好皮肉,准备着过冬的食物和生计。
父亲身子越来越不好,冬日更加怕冷,牧以歌准备过几日再进山中找些好成色的皮毛,为父亲缝些衣服。
不过牧以歌脸上没有什么愁苦,父亲从小在自己面前便是顶天立地的模样,什么事情都不曾难倒,所以从小到大,牧以歌从不叫苦,只会迎难而上,父亲既然说了他没事,牧以歌就相信父亲没事。
忽然
牧以歌的眼神变成了林间饿虎般,将剔骨尖刀反手而握,盯着林子中。
林子中因为早晨的水雾,泥路上有些湿润,只听见脚步声向木屋走来,周围还伴着树叶的沙沙声。
“牧公子,别来无恙。”
周观沂从林子中走了出来,身披白色斗篷,衣着华丽,脚底一双云靴,仪表堂堂,一双眼睛极具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