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 困于城(2 / 2)子不语江湖事首页

晏达看父亲还在沉思,便继续说道:“孩儿让朝中眼线多方查探,得知那宫廷中御前蓝衣刘公公已经护着圣旨出京城了,而郁相国,听说抱病在家,多日不处理朝事了,应该不会掺和这麓泉的事情了,只要知道是谁前来麓泉,这剩下的一切就好办的多了。”

老家主晏士礼看着眼前的儿子,虽然人到中年,却还是这般功利心重,心中叹息,可心里明白,时至今日,麓泉五家被圈养在这麓泉城中,也的确不能怪后辈想出去一展抱负,麓泉城,对于五大家实在是太小了。

……

七十多年前

麓泉五家,在前朝奉秦地位极高,五大家主可谓是一人之下,权势滔天,那时天下的学问,半壁出自五大家,朝中要职,也皆在五家人手中。

如今淮汉的春秋书院,便是搜刮了五大家大半的藏书,才得以建成那瀚海藏书楼。

可五大家的那些荣誉,尊严,却都是梦幻泡影。

太祖起兵,摧毁了奉秦所骄傲的一切,打入京城,五大家天下文人之首的地位也随之烟消云散。

当晏家家主晏鸿带着全部直系族人,冲向了进城的太祖亲卫,当着宛若神人的太祖面前,抽出长剑悲壮的说道:“为臣死忠,死又何妨!逆贼无道,我晏家上下,以死殉国。”挥剑自刎。

可是啊,那可是淮汉太祖,一统这百万里河山的天子,太祖轻哼一声,晏家家主便被侍卫生擒。

马上穿着龙虎之甲的太祖不屑的说道:“晏鸿!百世忠义,流芳千古?你也配?这奉秦的覆灭,你们五个家主才是罪魁祸首,你们注定只会遗臭万年!”

晏鸿自刎不得,却不想真的遗臭万年,叫喊让族人殉国于此。

晏家上下阴沉着脸,无人敢应。

为了他人名声忠烈而殉命,终究是做不到的。

“为了读书人的脊梁,骨气,为了先圣,我命令你们!”

晏家家主状若疯魔。

“士礼!士礼!快拿起刀来,听爹爹的话!”

而那小孩,不敢相信的望着父亲,手中的武器滑落。

马蹄轻响

骏马走过,似有光芒闪过。

一股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传入了小孩的耳朵。

“晏士礼,从今以后你便是晏家家主,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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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幕宛如昨日。

那日的小孩,

便是今日的老家主。

小孩才华出众,晏家在麓泉才有今日的地位。

老家主想起那位披龙虎甲骑马之人,自嘲的笑了笑。

阳谋,无人如太祖阿!

麓泉五家七十多年来,纵然得以活命,但代价却是即便出现天纵之姿,满腹经纶的人,也一辈子不可以在朝为官,为天下人做事,对于读书人,这无疑比死了还要凄惨。

而当今圣上松口,五大家如获天恩,被困在麓泉如此之久,书生傲骨早就磨了个干净,憋了七十多年的才气抱负终于可以重见天日,除了像自己这般的老不死,五家里哪还有什么人记得那国仇家恨,哪里还有人敢提太祖入旧京,斩了那不计其数在朝为官的五大家人的血腥事。

晏士礼明白现在的五家,早已无力改变天下大势,只能顺势而为。

一股倦意袭来,晏士礼闭目眼神说道:“达儿,你去处理事情吧!为父有些困了。”

晏达上前帮父亲点燃了莲花香炉中的沉香沫,行了一礼便退了出来,关上了厚重却不会发出丝毫声响的黄木门,晏达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但还是不敢发出声来,怕扰到了父亲。

晏达觉得父亲终究是老了,顾虑太多,自己幼时抓阄,抓的治国之书,读书无数,也从老一辈的口中听到当年晏家的才子无数,荣光事迹,心向神往,但渐渐懂事后,晏达才被一盆冷水浇醒,就算自己不管如何诗书满腹,可生为晏家人,治事为国从出生那一天起就不再可能,当初他也突发奇想是否可以去北方之国施展抱负,但想起淮汉王朝对待背叛者的雷霆血腥手段,晏达一届书生便不敢再往下想。

命运弄人,在晏达已经绝望时,希望接踵而至,圣上恩赐,允麓泉五家入朝为官。

晏达此时想仰天长笑,终于可以大展宏图,让晏家重回当年之鼎盛,我晏达要名垂晏家史册,流芳千古.

胡思乱想着,晏达便到了花园,凉亭萧瑟,只见园中小路上,有一青年手中捧书,借着月光看的津津有味。

晏达皱了皱眉头,迈步上前,“龄儿,为父说过多少次,少看些书,与城中同龄人多接触接触,为以后的晏家才好些。”

青年不舍的将眼睛从书本上移开,恭敬的说道:“父亲教训的是!”

可晏达看着儿子眼神还时不时望向手里的书时,叹了口气,方才的兴奋一时间没了。

晏达生得一儿一女,女儿晏韵聪慧,懂事,孝顺,可将来终归是要嫁作人妇的,而儿子晏龄,喜欢读书,却也只喜欢读书,书看的实在是太多了,已经有些木讷,可父亲偏偏很是支持,这让晏达头疼不已,晏龄以后接家主之位时晏家可怎么办!

思索间,晏达看到儿子又翻开书本读了起来,这几天琐事太多,本就有些头疼,现在更加心烦意乱,晏达抬手揉了揉眉间,又叮嘱了几句,便回去自己书房。

眼不见心不烦吧!等自己为官后做出一番事业,龄儿也会明白手中的书与手中的权,谁孰轻谁孰重吧!

而花园中,

晏龄继续在漫步读书。

无人打扰

“读不在三更五鼓,功只怕一曝十寒。有理!有理!”晏龄点了点头,看了看时辰不早,往回走去,嘴中自言自语道:“十遍而懂,是有些慢了,该换下一本了。”

晏家有子,读书如痴。

而麓泉城偏僻的小客栈外,走进去了一位衣着单薄的说书先生说道:

“小二,烫壶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