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出包里那支已经被母亲用秃了的口红,在嘴唇上加重一层自己看起来并不太顺眼的色度,而后解开衬衫领子最顶端的纽扣,换上一副自如甚至稍显散漫的神情,走进最后一家回复了自己求职简历的律师事务所。
“你的简历很漂亮,为什么不先考虑高伦、席氏这样的A级所呢?”
一阵例行公事的对话后,坐在最左侧的面试官直截了当问道。
“谢谢您能这么问,”谢斯存稍显歉意一笑,将自己并拢端坐的双腿朝同一个方向稍微倾斜了一下,表现出一种毫无负担的轻松,“诸位都是我的前辈,在前辈面前,我实在只能说真话,您千万别介意。”
三位面试官相互对视片刻,也对她报以宽和的微笑。
“我计划出国读博,将来并不准备留在J市发展,但是目前经济条件尚未满足,所以打算先工作两三年。因此对我来说,空有一个名声响亮的实习单位其实并没有多大帮助。席氏那些大一点的律所,您肯定比我明白,实习生并没有什么机会,进去一年可能都在端茶倒水。”
“不如到咱们这样方兴未艾,可以实实在在接触业务,得到提升的团队。”
“而且我事先做了些功课,咱们所的主要客户都是外贸行业,有不少海外业务,对我而言也是非常宝贵的经验。”
三位男面试官显然对这个J大优等生清晰有序的思维和大方动人的气质都十分满意,于是再次转头相互交换意见。
“所以你希望可以在实习期也直接拿到全额工资?”
“对,为出国做打算。”
“我们可从没有这样的先例啊?”
谢斯存抬手拢了拢耳后的碎发,而后将眼镜摘了下来,轻轻叠在手中,不急不缓却做出一副不打算久留的姿态,但语气依旧谦逊有节。
“但贵所应该也从没有过我这样的实习生,不是么?”
她话里并没有令人感到冒犯的傲慢,反而单纯坦率,因为那略显狡黠的笑容而极富感染力。
于是,面试后半程的问题都逐渐变得不痛不痒起来。
甚至面试官中那个掌握着最终决定权的合伙人,最后还半开玩笑地问谢斯存有没有交男朋友。
谢斯存喉间哽着一阵难以下咽的恶味。
但却依旧保持着一副似乎对那话外之音毫无察觉的笑容,随口否认。
于是谢斯存在回程的半路上就收到了那个合伙人用私人号码发来的简讯。
“下周一你就来办入职手续吧。”
她面无表情对着手机屏幕打出一长串由许多个破折号和感叹号组成的感谢词。
点出发送之后闭上眼。
在开上盘山道的巴士车中颠得几欲作呕。
而后抬起了并没有如意料之中穿到下午就会干透的衬衫衣袖,胡乱抹蹭着自己嘴唇上伪饰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