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3(1 / 2)触犯首页

谢斯存从病房的地板上爬起来。

天蒙蒙亮,病区的保洁员已经开始工作,雾化的消毒乙醇从病房门下的空隙中钻入,让她在闹钟响起的三分钟前睁开眼睛。

她走到窗前的晾衣架上伸出手揉了揉西服套装的衣角。

依旧有些濡潮。

她想反正一整天都要穿在身上,到下午或许就干透了。

母亲会在睡前使用安眠药,谢斯存借助窗角漏出的微光收拾背包,不必再担心她突然醒来,临行前回头看一眼床上缓缓起伏的侧影,这在夜色未尽的病室中独自一人收拾行装无声离去的早晨,是她一天当中唯一不必战战兢兢悬心度日的时光。

她最后看了一眼手机里的待办事项,最终把那双已经躺在背包底部很久了的红底鞋拿了出去。

她今日的巴士路线与以往不同,没有迎着山道上攀援而上的日出一路开进市中心的水泥丛林。

而是在城北九区一座略显冷清的新建写字楼。

九区新城离大学城不远,但因大学城附近已经有了一座商业中心,许多年地位显得不尴不尬。今年不知为何,向北扩建的规划用地都陆续开始破土动工,办公区的空置率才逐渐降低。

而选择这类地段来租界办公场所的律师事务所,应该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竟然能遇到一个谢斯存这样履历的应聘者。

J市几家顶尖律所,不是在业务上和长谭生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是畏惧谭伽夫妇在政界的势力,只要谭伽开口,她到死的那天都不可能在金融港里混上一口饭吃。虽然时至今日谢斯存依旧无法相信,凭谭伽的声望地位,怎么可能放下身段四处跟人打招呼上眼药,挑明了让所有人知道她要跟一个刚出校门的穷学生过不去。

这就好比一个国王从高不可攀的金色宫殿中跑入市井,而后义正言辞地警告所有卖臭豆腐的小贩,不要招收一个名叫谢斯存的难民到你们的作坊里磨豆腐一样匪夷所思。

但事已至此,谢斯存也只好退而求其次。

她跑到这种连长谭生物的门朝哪边开都摸不清楚的小律所维持生计,在谭伽眼中,应该四舍五入和死人一个没什么差别了,总能安生一阵子。

小时候谢斯存以为形容自己的将来应该用,想要。

后来这“想要”变为一种“必须”。父母为她造就的优渥生活一夜之间全数蒸发之后,谢斯存为自己的将来制订了一个漫长无休,却步步为营的计划,她首先要挣扎而出,至于那挣扎而出后生死荣辱,都不能使她改变初衷。

如今连这“必须”也随着她对自己生活丧失了最后的掌控权而湮灭殆尽。

她所做的一切。

都不过是想在这世界苟且喘息的不得不。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被为自己的求职简历惊喜不已的人力资源部接二连三微笑请离。

因为谢斯存在简历底部添了一笔,希望在实习期得到正式工资。

小型律所的薪资原本就比金融港的几家行业巨鳄大打折扣,如果再熬六个月只出不进的实习期,母亲下一阶段的手术肯定会被耽误。

于是谢斯存在面试时拼命讨好,甚至明确表示自己可以另立合同在明年手术过后,重新扣掉一半的实习工资。

然而没有上司会接受一个需要独自照顾危重病患却口口声声说自己可以全心投入工作的求职者。

接连被拒后,谢斯存短暂复盘,而后变换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