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低下头自嘲地笑了起来。
席溯还从未见过她笑。
他名利场中厮杀到这个年纪,已经足可以在任何虚以逶迤的谄媚与笑里藏刀的阴谋中稳坐头一把交椅。
而谢斯存唇角那个将收未收的笑。
就如同刺客手中图穷匕见的兵刃。
寒光一闪,便把他自以为刀枪不入一身铁衣杀得败鳞残甲,破绽百出。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谢斯存已经转过头幽幽地望向自己。
神色几乎像在一一比对他的表情和教科书所开列的条目,从而判断自己正在经历性骚扰的严重程度。
席溯为自己短暂的发挥失常感到老脸一红。
随即立刻恢复一贯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但并不急着将视线移向别处,反而颔首扬眉,毫不避讳将自己的眼神递向她眸子深处,似乎是想在方才那场大意失荆州之后重新攫取主动权。
谢斯存根本不吃他这套,收回视线转身就走,绝不打算给他扳回一城的机会。
礼堂当中的过道与梯式结构的座位保持一致,是一条狭窄的陡坡。
又有一群忙着相互拍照的毕业生哄闹着走进来,把门边站着的人挤到一侧,谢斯存在那始料未及一挤的惯性之下,顺着过道陡峭的坡度向后一仰。
这一仰正中席溯下怀。
他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迈开一步,挥开阻隔在他与谢斯存之间多余的身体,长臂宽展,上半身优雅前倾。
那几乎是一个臻于完美的托举动作。
在席溯的自我设想之中它应当同时具备《闻香识女人》中阿尔帕西诺与加布里埃尔·安瓦尔在探戈曲中携手共舞的热情,与文森特?卡索用诡诈的旋律托引诱一只白天鹅化身黑天鹅时的冷酷。
不少人被这电影般的视觉效果纷纷吸引住了目光。
驻足观看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优雅至极的动作。
而后谢斯存在离他不可思议的优雅一尺开外的地方靠眼疾手快抓住一个座椅靠背,稳稳当当地站住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后正发生着什么。
连头也没回。
重新理了理硕士帽上的流苏。
面不改色地走了。
而席溯甚至还为此扎了个马步。
谢斯存的确是有充分的理由对这个男人敬而远之的。
且不说这些年来他只涨不跌的邪恶声望,与常年和法制头条混合捆绑的黑色业绩,单凭他帮谭伽为虎作伥,一顿骚操作把自己千辛万苦收集了三年的举报材料,三天之内就从廉署的案件公告上打包撤销。
谢斯存就不能不把他划入敌对阵营。
事实上,J市一多半的人,都属于席溯的那个阵营。
想到这里,谢斯存灵光一现。
那也恰恰说明。
在J市,还有另外一小部分人和自己一样,把席溯与谭伽当作敌对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