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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的家乡在遥远陆地另一端的一座边境小城。

在她儿时的认知中,身高175厘米以上的女孩与一望无尽的海洋,自由呼吸的空气一样,只会出现在昂贵的虚构故事中被人赞颂。

而她只能站在广播体操队伍的尾端,像滑稽戏的主角一样在时不时回头投注的目光与嬉笑中度过对旁人而言弥足珍贵,对自己而言却胜似煎熬的课间时光。

在很长的一段成长经历中,没有第二种声音告诉她,长得高也可以是一件足以使人为之骄傲的事。

在那座没有陌生人光顾的小城,似乎所有人都足有底气充当自己的审判者。

“你长的太高了,以后没人要。”

“你吃的太少了,以后不好生娃。”

“你姥姥一个人把你拉扯大恁不容易,你还浪费钱读啥书嘛!”

从很小的时候,林深就学会了低头走路。

她生在一滩杂草之中,并不知道关于自己能长成一棵树的知识,只一心想把头扎进泥土中,做一棵别太与众不同的偃苗。

直到去J大报到的第一天,一个红裙嚣张面容明熠的女孩从远处跑来,张开双手接过她一路在陌生的公共交通网络中颠簸至今已经十分狼狈的行李包,丝毫不介意那残破的年代感在这四处令人眼花缭乱的精心装扮的人群中过于离奇的军绿色帆布口袋,和那上面千里之外的灰尘无可避免沾污她即便自己从未见过也可以轻易判断出一定价值不菲的衣角。

而后她热情地笑着,伸出手从自己的脑门向她的脑门那么一划,她的笑与她从前所有与笑相关的记忆都截然不同,没有一丝窥探的叵测与异样的贬斥,如同一株沙漠中央喷薄在仙人掌顶的花,令这海风中鞭挞的炎热与盛夏喧阗的日光都一并黯淡下去,大大方方对这个素昧平生的大一学妹不吝赞美。

“哇,你长的好高啊,真羡慕!”

直到那一刻,那一刻她几乎难以自制在八月的毒辣太阳直射下流下泪来。

那一刻她才初次得知,原来凭一己之力无法取舍的一切天生都可以被夸赞。

该感到羞耻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些对旁人的无法取舍放肆取笑的人。

于是此时的林深望着谢斯存蜷坐在走廊外,借助离护士站最近的座椅中可以获得的微弱光线,叼着自来水笔对手中比她小腕还厚的复习资料心无旁骛的背影,为自己对她只关乎于身高的单薄印象感到有些歉疚。

“怎么不在屋里看?”

“啊,林医生,对不起,”谢斯存看到她书页上的影子,抬起头,立即报以歉意,“我妈睡的浅,不敢开灯。”

“这么看伤眼睛。”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却没什么责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