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颉扶着无迹在各个静谧的小巷子里穿来穿去。夜还未深，许多人家都还点着烛火。路过一扇扇窗户，可以看到烛火映出来的倒影。乖巧可爱的小女儿正在父亲的怀抱里撒娇；不听话的儿子跪在地上受罚，委屈得不敢落眼泪；持家的妻子正在厨房里忙上忙下，偶尔向外面张望几眼。那一扇扇锁地紧紧的门窗，关着多少说不得的秘密，道不尽的情感，最终被窗棂分成了好几瓣。

这些轩颉也曾经拥有过。

可他此刻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感伤，轻灵地点过青石板道，避免打扰到任何东西。

无迹的手搭在轩颉的肩膀上，头低垂着，问道：“你为什么就我？”

轩颉脚步不停，道：“你是个好人。”

“那……我们算是朋友了？”

轩颉感到自己左肩上的力量摇动了一下，看来无迹很期待这个答案啊。他不得不好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了。

半晌，轩颉答道：“不算，我没有朋友。”

这答案似乎在无迹的意料之中，他的反应并不大。

在轩颉很小的时候，他是有朋友的。只是胆小懦弱的轩颉把他们抛弃掉了。

“我也没有朋友，他们都死了，还有一个找不到了。”无迹靠在轩颉的身上，他微弱的问话就像趁着夜色从地狱里偷跑出来的一缕幽灵，钻进了轩颉的耳朵里。

轩颉道：“我的朋友在我很小的时候死掉了。现在，想必他们又长大了吧。”

“如果你重新遇到了你的朋友，你还会记得他们吗？”

轩颉笑了，他怎么会不记得呢？如果真的那么幸运地可以再次遇到他们的话，他一定会立刻认出他们的。可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落在他的头上呢？

“我不知道。”

甄筠感到客栈的时候，轩颉正在给无迹疗伤。说是疗伤，也不过是注入一些内力，拖着一口气罢了。

甄筠拎了两壶酒，是东亭最有名的酡颜。他先给自己斟了一杯，又给轩颉无迹斟了一杯。

红泥一拆，酡颜的酒香瞬间溢满了屋子，染在了各个角落。

甄筠满意地点了点头，仰首饮尽，闭着眼睛啧啧了半天，才吐出个好字来。

轩颉缓缓稳住气息，收回手，走到桌边坐下。

“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甄筠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说道。可是他微抖的手出卖了他。

轩颉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不被人信任的感觉。以前姐姐每次受伤都是这样，藏着掖着不让他知道。可她不知道自己早就看出来了。

“你受伤了！？”轩颉问道，面色严峻，伸手就去抓甄筠的手腕，想给他把个脉。

甄筠的手被轩颉稳稳抓住，不得不感慨一句：“真是太冷了啊你！好了，把你爪子拿开，我没事。”甄筠用力甩开轩颉的手，没想到这小子看着弱不禁风的，力气还挺大。

“好了好了，我服了，你摸吧。”甄筠干脆放弃了挣扎，还帮忙把袖子挽高了点。

这话听着咋这么不舒服呢，本来轩颉就只想把个脉的，听甄筠这么一说，抓着甄筠的手竟然变暖和了一点。

甄筠自然感受到了轩颉这一小小的变化，端起了酒杯，将一个逐渐放大的笑容隐藏在里面。

轩颉迅速地把完了脉，确认甄筠受了伤，但没有伤及性命的危险，他自己应该可以处理好。立刻把手抽了回来，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下。一杯下肚，轩颉的脸就红得跟火烧似的。轩颉道：“这酒跟我们天云国的不太一样。”

“那是自然。传言说这酡颜酒是一位有名的酿酒师为自己心爱之人所独制的酒，花了无数的心血。听说他心爱之人喝下之后，面现桃花之色，灼灼其华，美艳异常，因此得了这酡颜的名。不过我见过很多喝了酡颜的人，不管男人女人，极少有这效果的。不知是喝了假酒，还是现在的人脸皮越来越厚了。”甄筠解释道，右手若有似无地扫过轩颉把过的地方，像只蜻蜓一样恋恋不舍。他突然笑眯眯地道：“轩颉你是我见到的，除了我之外，第一个真正喝出了酡颜的味道的人。喝懂了他的人。”

轩颉地脸红得都有些不正常了，他暗想，自己的酒量不至于这么低吧。于是他不信邪的又惯了一杯。轩颉只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红，可思维又无比的清晰。

甄筠笑道：“你这样好看多了。”

“我听说那个酿酒师的结局并不好。”无迹调整了一下，也来到桌边坐下。

甄筠点头：“的确。听说后来有人为了夺德酿酒师的独家秘方，绑架了他的爱人，威胁于他。酿酒师最终选择了他的爱人，他交出了酡颜的秘方。可酿酒师的天赋与才华让那些人害怕，他们在交易的当天杀死了酿酒师和他的爱人。”

“所以，后来的酡颜酒再也没有了最初的味道。”无迹的手刚刚碰到酒杯边缘，就被轩颉给拦了下来。

“无迹小师父，你还是不要喝了。”

作为伤这的无迹没有发言权，只能念念不舍地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