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父压着除夕夜登门,二人开门皆是震惊。倒不是因为天色太暗,至少新电视里放着的春晚还没到《难忘今宵》的环节。骇人的是,翁父身后跟了个女人。
这个女人有着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脸。
“该叫我什么,阿姨?舅妈?”张云舒甫一进家门就发觉空气令人窒息,强挤出个和善的微笑试图打圆场。
“胡说什么?”翁父摘下帽子围巾,熟门熟路挂门口的衣帽架上,“他们喊你妈。”
平地一声惊雷。
在场其余三人都尴尬得不知所措,只有翁父理所应当地换上拖鞋,踱步到客厅,朝沙发上一坐。他正要把脚搁矮几上,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停下动作,冲翁敬问:“皮和馅准备好了没?我和你妈过会儿可要大展身手了。”
翁敬还傻愣着,一旁翁戒先跑厨房去端皮馅出来。
张云舒刻意与翁父保持一定距离,坐直了身子包饺子,动作僵硬,不难看出此时此刻内心多半和他们同样迷茫。翁敬翁戒交换眼神,也只是从对方眼里瞅见三个大写:没救了。
家里太小,春晚不够吵,说什么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翁戒试探着开口:“我和哥哥……能不能,借下火机?我们想下楼去,放烟花。”
“不行!”翁父闻言反应极为激烈,差点整个人从沙发上跳起来。手上包着的饺子被捏到变形,他泄愤般扔进盘子,转头对翁敬:“带你弟弟进房间写作业。”
翁敬翁戒没走两步,听身后隐约传来他放缓语气的嘟囔:“有什么好急的呢……想玩烟花爆竹仙女棒,什么都好,让爸爸妈妈陪着啊……”
他的声音被电视搅散,只剩下零星的只言片语。但心脏就是被这模糊的喃喃猛地揪了一把。
包饺子下饺子,春晚配乐吃饺子。这本该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除夕夜。唯一诡异之处在于客厅的肃穆。
热热闹闹的节目像是不识好歹,奋力地在沉寂中挣扎。间或会有翁父的言语,可这只是愈发令人毛骨悚然,因为他的时间仿佛停留在了八年前的除夕夜。
瘆得慌。但可以理解。
饭后,他带着众人出门放鞭炮。他不朝轨道,故意往反方向去。习惯性似的,他从兜里掏出盒烟,抖出一根叼上,擦亮火匣,一手护风准备点烟。
他低垂着的头在火苗燎上烟丝前一刹那抬起,双眼被火光照得发亮,深深望向不远处一字未发的张云舒,嘴角勾起抹邪笑:“点炮仗呢,我这不!”
那一瞬间他年轻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