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还处在奸情被乍然撞破后的尴尬里,各自偏着头不去看对方,连站着的距离都比刚才要远了一些,实在是欲盖弥彰的很。
梁王再次推门而入,这次没有人再说不让她进来了,左看看秦岫,右看看谢倓,这两个人之间流动的氛围十分诡异,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谢昀格格不入地处在一片沉默里,实在是耐心可嘉,看了好半天,也不知道从这两张面对面对立站着,却连眼神交流都没有的面孔上看出了什么妖魔鬼怪,末了一下下搓开折扇,掩着半张脸,笑地十分风骚。
“怎么了呀,”谢昀揣着明白装糊涂,装模作样地问,“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
秦岫抬了一下眼,又飞快把目光低垂了下去:“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我……臣前来请示一下殿下的意见。”
谢倓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擦干净了,看不出一点哭过的痕迹,将心肠百硬成钢,面无表情地把话接了过去:“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大人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秦岫:“……没有。”
谢昀唯恐天下不乱地举手:“她没有,本王有!”
谢倓瞟了一眼笑地一脸贼相的梁王,自动把人无视了个彻底——他和这位与众不同的二姐是互掐互斗着长大的,谢昀打小就是个色胚,见这个幺弟生的玉雪可爱,却总是板着一张小脸故作正经的模样,时不时就心痒难耐地要来逗他。
……最后无一例外都被谢倓揪着耳朵拎出了敬思殿。
谢倓受她迫害不浅,嫌弃这个姐姐嫌弃的跟什么似的,然而这次懒得再和她落井下石的模样周旋,语气淡淡道:“二姐回京后见过母皇了么?”
谢昀:“见了一面,怎么了?”
谢倓转过身去:“刚好我要进宫一趟,索性二皇姐是个闲人,不如陪弟弟同去吧,秦大人事务缠身,怕是没有闲暇功夫应付皇姐,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就是。”
梁王等的就是这句话,顿时双眼一亮,八卦之心立刻熊熊燃烧起来,二话不说就跟着谢倓走了出去,满怀希冀地跟在他身后,待走了几步,梁王追上来问他:“我问你,不管什么问题,你真的都会如实招来吗?”
谢倓面无表情:“不会。你可以问,我可以不说。”
谢昀:“那你刚才说……你诓我?”她顿时反应过来了,连声质问道,“臭小子你敢诓我?”
谢倓心里已经够难受了,听她在一旁叭叭叨叨就觉得烦,语气也不怎么客气:“诓的就是你,你自己非要眼巴巴地上当,不长记性还总是喜欢多管闲事,你怨谁?”
谢昀:“……”
谢昀被劈头盖脸一顿硬怼,一时语塞,由衷生出一种自己好像是被迁怒的错觉。
好在梁王傻子肚里能撑船,对此早就习惯了,拖长了调子,恍然大悟地道:“哦——我知道了,小两口吵架,心情不佳啊?”
谢倓脚步一停,咬牙切齿地道:“别胡说,谁跟她小两口!”
梁王十分有经验的样子:“端容,你听说过床头吵架床尾和这句话吗?”
谢倓:“……”
他的这位皇姐似乎越来越喜欢用自己的一套标准去度量别人了。
谢倓忍着一口气,心火中烧地把梁王按在自己肩上的手甩下来:“二皇姐,你不要再平白无故给我泼脏水了,没有成亲,谈什么床尾和?母皇最忌讳私相授受,这话会有什么后果,你比我清楚。”
谢昀说起歪理来头头是道:“忌讳是一回事,遵不遵行又是另一回事,这玩意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我不相信你会……”
谢倓截口打断道:“够了,我不需要你信。”
他的眼神就像在说,就你这记吃不记打的德行还是先管好自己吧,看看你都纵欲过度成什么鬼样子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谢昀顶/着弟弟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色鬼般的目光,露出一个看破不说破的笑来,“你自己进宫吧,二姐我还有要紧事要办。”
谢倓点点头,没安好心地扔下一句:“当心点,我有个预感,你今天会被揍。”
“……”谢昀笑骂道:“去你的,会不会说话,巴不得我不好是不是。”
谢昀也是刚想起来还有殷罗这回事,两个人分道扬镳之后她就去了殷家,殷家主一见居然是梁王上门,第一反应不是稀客到访,而是……这人该不会盯上她家的姑娘了吧?
殷家主目光里诧异和怀疑的意味太明显,谢昀也的确看在眼里,习以为常地没说什么,只粗略讲明了自己的来意,最后由小厮领着,抄小路去了后院。
小厮十分懂事,直接把她领到殷罗的屋前,然后站在台阶上,说道:“少主,梁王殿下来拜访您。”
里面传来殷罗十分任性妄为的一声:“不想见。”
这么直白的拒绝让小厮一愣,为难地回头看向谢昀,心怀忐忑,唯恐自家少主这态度激怒皇女,谢昀十分大度地一摆手让他退下,然后面对房门,呼出一口气,下一刻气沉丹田:“殷罗,给本王开门!”
殷罗:“微臣身体不适,不宜见人,殿下请回吧。”
谢昀:“……”
敢问这瞎话说的还能再草率一点吗?
刚刚那个生龙活虎要拉她去喝酒的是谁?
谢昀顺着她的话说:“你开门,让我看看你到底病的多重。”
殷罗故作为难地借口道:“不方便。”
谢昀见招拆招:“都是女人,有什么不方便?”
里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片刻过后,认认真真,一本正经地胡扯道:“微臣得的病,是花柳病。”
谢昀:“……”
谢昀差点直接给她跪了。
得了吧,一个吻就激动成那样,还花柳病。
说出来谁信呐?
事关女人的尊严,谢昀都不好意思拆穿她,十分牙疼地道:“不管什么病,你先开门,我们谈谈。”
里边儿立刻跟没人似的安静了,半天都没个动静,看样子是打算装死装到底了。
谢昀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反正我闲的很,有的是时间,殷罗,本王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吧?被我纠缠上可比你得什么花柳病要可怕的多,你这少主的清白名声,还打不打算要?”
看样子这话比什么威逼利诱都管用,话音刚落,又过了一会儿,里头的人斟酌纠结了半天,才不自然地闷声闷气道:“门没锁。”
“……”这三个字险些把梁王气地往后倒仰,谢昀心道:“早知道就不浪费口水了!”
她愤愤地把门一把推开,走进去却不见人,四下扫视了一圈,最终目光看准了屋中唯一的床榻,殷罗似乎是有心不想见她,还把帷帐也一并拉了上去,掩了个严严实实。
谢昀大步走过去,带着一股不知名的冲劲儿,把帷帐狠狠掀开,殷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裹在被子里,只露出额头和一双眼睛。
谢昀就给气笑了:“装什么死,我说,大白天你衣服也不脱,钻被子里是预备孵蛋呢?给我起来。”
殷罗闭着眼不想说话。
谢昀俯身,一只手往殷罗枕侧一撑,凌驾在她上方,命令道:“我让你起来,别装聋作哑。”
殷罗似乎是僵了一下,有些惊疑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你怎么知道我没脱?”
谢昀轻蔑一笑:“我诓你的,我不知道你脱没脱,故意这么说的。”
殷罗:“……”
她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刚一睁眼,就看见了谢昀居高临下的脸,殷罗吓了一跳,骤然瞪大眼睛,下意识猛的坐起了身,额头直接撞在了谢昀的下巴上。
这一下委实不轻,谢昀当场哀嚎一声,被撞地往后连退了两步,捂着下巴,浑身颤巍巍地发抖,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眼泪都疼出来了。
她有心想问问殷罗:“我是跟你有仇么?!”
“你……”她一手捂着痛楚未消的下巴,一手抬到半空,指着殷罗,凶神恶煞地说,“你给我……给本王滚下来!立刻!”
殷罗虽然又惊又怕,但是却很有勇气地坐在原地不动,反而往后瑟缩了一下,摇了摇头。
就好像她一离开床,这个名为谢昀的采花大盗就会夺了她的清白似的。
谢昀还真跟她杠上了:“你下不下来?”
殷罗再次摇头拒绝。
“行,”谢昀直接放话:“你别后悔!”
言毕直接就离弦之箭般冲上来,鞋子也不脱,一翻身上了床,没等殷罗有所反应,扳着她的肩膀将她重新压回了被子里:“不下是吧,这是你自己选的。”
殷罗似乎是想反抗,可她这次遇敌不淑,对面这个人是床上的高手,谢昀一上来就先捉住了她的两只手腕,紧紧按在了殷罗脑袋的两侧。
殷罗有生以来还没被人用这种姿势压制过,极度惊慌之下,她故技重施,再次用自己的额头去撞谢昀的下巴,没想到谢昀吃一堑长一智,反应极快地一松手,上身往后一撤,殷罗一时刹不住,一头就扎进了她怀里,没撞上谢昀的下巴,反而阴差阳错地撞上了她的……
谢昀不由分说地用手臂禁锢住她的腰,把她圈在自己怀里,不让她动弹,殷罗奋力反抗,两个人就这么保持着深拥的姿势掐上了,还掐得水深火热。
殷罗动作受了限制,气急败坏之下哪还顾得上尊卑分明,张口骂道:“谢昀你个混蛋!别碰我!给老子滚!”
她的激烈挣扎似乎起了作用,谢昀的手臂不知怎么的就松了些许,就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她被殷罗一巴掌扇到了左脸,脆亮亮的一声“啪”。
两个人都喘着气。
殷罗打了这一巴掌,不见冷静,反而越加发癫,趁梁王愣了一下神,扳着她的肩膀把人往床下重重一推。
谢昀毫无防备,扑通一声,完美落地。
殷罗一指房门:“滚!”
良久不闻动静,她一转头,那厮竟又缓缓站了起来,半张脸上红痕明显,不依不饶地走近了两步,神色若有所思,目光锁着她问:“你刚刚说什么?你说混蛋?你骂我混蛋?”
殷罗反应过来是自己口不择言了,当下一噎。
谢昀:“你早知道我的德行,还骂我混蛋,第一次。”
殷罗头皮一炸,久久没能说出半句完整的话来。
谢昀顿了一下,继续面不改色地火上浇油:“虽然我很生气,但你的样子,在我看来怎么都像是心虚……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不小心被我亲一下,你就这么大反应?你殷大少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纯情?还是说因为我是女人,是断袖,所以你迫不及待要和我撇清关系?”
殷罗:“……”
谢昀:“解释一下吧。先别急着炸毛,你要是真的问心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斜,就一个个给我说清楚。”
她盯着殷罗,眼里几乎是没有任何情绪的,连神色都是毫无表情,目光里带着些炽烈的逼迫意味,这样的眼神很容易就能让人想起她时常因做派而被遗忘的身份——她是皇女,哪怕这个身份一度被人不当回事,甚至沦为惊世骇俗的笑柄,哪怕她再废物再不堪,她的身体里也流着谢氏皇族正统的血,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对她肆无忌惮的。
谢昀一字一句地道:“先说清楚,我不喜欢跟别人耗,我也不喜欢拖泥带水,我耐性很差,我让你说并不是在给你机会,而是我自己想要知道,说与不说全在于你,你现在要是不说,以后再想说,我也不一定会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