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一会,我去捉了放箭之人。”
钟毓摸了摸雪燎,道。
她取出净世天青莲的玉盒子,稍稍打开一条缝隙,将那缝隙正对着雪燎。净世天青莲涤荡万物污浊,便是只释放气息,对毒素自然也有一定功效。
江萦回不置一词,像是没看见她如何暴殄天物。只运起灵力,将土堆上的箭矢一一托起。他神情思索,鼻翼翕动地轻嗅着毒汁的气味,这便有模有样地研究起来。
“请先师应允。”
钟毓朝江萦回行了大礼,正色道。
话她没有说得特别仔细,但江萦回一定能读懂。
他向来是个聪明人。
不能就这样带雪燎走,江萦回通晓医术,雪燎在江萦回身边反而更好。更何况,她始终坚信江萦回不会真正伤了雪燎,但江川却是有些可能的。
毕竟,江川要真发起疯来,可不讲理。
江萦回睫羽轻扇,应道:“好。”
这就是答应了。
钟毓放了半颗心下来。
江川冷不丁道:“我也去。”她如此行动,钟毓这会子整颗心都放了下来,却只能猜测——
她是想深入询问一下记忆球的问题。
钟毓看她一眼,到底没拒绝,催促道:“快些。”
可别让放冷箭的人给逃了。
放冷箭的人定然走不远,此处地势齐险,哪儿一方都不是好走的。且若那人恨雪燎至极,必定要确认雪燎中箭毒发再离去。
江川能跟来,当然是最好的。
她在这时代从没有发过病,或许是种族彻底成熟了,或许是藏着掖着没让钟毓看见,都有可能。然而上古记忆不全的灵秀,她不放心留这人在脆弱的雪燎身边。
“控制一下,你气息不大对。”
二人悄无声息地离远了。
江川这才拉住钟毓的手臂,提醒道。
钟毓双目微微一点猩红,她深吸口气,笑了下,道:“多谢。”随后指尖微动,一只寻灵蝶急速飞出,正正照应了主人的心情。
她只有这一只寻灵蝶——
雪燎到现在,其实也只给了她这一只。
这段时间,他是没有空闲去做那些五光十色的灵钗的。
寻灵蝶振翅飞出,钟毓便如鬼影一般在林间疾走。江川紧缀其后,阴暗的树木从中有魑魅游走,二人权做看不见了。
她脚下速度不减,慢慢说:“我只是有些心慌。灵秀,你明白吗?”
不待江川回应,钟毓余光中窥见一点响动,便执起弓。甚至不肯凝冰箭,她慎之又慎地取出地宫中的箭矢,搭上弓箭,拉满。
钟毓眼眸微微眯起,调整好角度,想也不想地射出一箭。
绝对、绝对不能放走要杀雪燎的人!
“飒飒——”
独特的冷铁箭矢,穿过木叶便作响,极细微极细微。
射一支,便少一支。
远处的黑袍与暗林几近融为一体,那袍被牢牢钉住。未几,干瘪的袍子渐渐隆起,变得饱满,显现出一个人该有的身形。
黑袍中的人影不止抖动,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害怕。
“咯吱咯吱——”
鬼魅围绕着黑袍,不住发出怪声,时不时尝试着上下齿的咬合力,兴奋地嗅着新鲜的血的味道。
黑袍伸手,拽住刺入小腿的箭矢,却不得章法。
这箭矢很长,穿过腿骨,还深入地下几寸。她使了力,一边打颤,一边拔。
分明不是老练的杀手,为何要杀雪燎?
黑袍突然浑身僵住,不敢再拔箭,也不敢再打颤。钟毓持了横霜,卡在黑袍脖颈处,她声音在林中格外的冷——
“再动一下,试试?”
钟毓声如轻呵,犹附在黑袍耳边。
她暂且没想要杀黑袍,却没想到这一出声,似吓得黑袍一抖。黑袍脖颈在她薄刃处蹭了蹭,那么大的幅度,却只蹭开一层皮。再想深入,竟都是不行。
钟毓诧然,按捺一二,正欲擒黑袍问话。
却见身后白光一闪,钟毓反手劈回去。双剑碰撞,锵然一声过后,钟毓劈得那人回退几步。江川立时迎上去,与那人缠斗起来。
这人着实可恶,知晓她们对这毒投鼠忌器,便不敢真的杀人。
然蝼蚁之力,如何能抗衡?
钟毓欲带走黑袍,不料那黑袍转过脸,盈盈泪珠垂落,坠到钟毓手背,反烫了她一下。黑袍口中嘤嘤啜泣,哀求道:“……钟毓,钟毓!别杀他!”
林中深黑,不止遮天蔽日,还有鬼魅的黑气遮挡——
钟毓实不能仔细分辨这人,她打量一会儿,诧异道:“诸横意?”
另一黑袍亦被拿下。
江川拖拽那黑袍上前来,那位黑袍身形高大,使剑。应当是个男子,却不知又是何方神圣?
“你干什——啊!”
钟毓拔下箭矢,甩在一旁,诸横意则失声痛叫。
若是往日,她一定会把那箭矢细细收拾干净,放回储物袋中。然而此时,雪燎中毒,不知性命尚有多久,她不能再浪费时间。
无论诸横意,还是什么意,皆不是她救雪燎的拦路虎。
……
不消片刻,两人携两黑袍归来。
雪燎仍旧席地打坐。江萦回却立在一边东算算、西算算——一幅巨大的卦图正平铺着,他举着手,轻阖着眼,却无所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