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当然也要使出最强的一招。她体内的冰灵自发流向横霜,宝剑无所不用地汲取冰元。横霜在黄泥地上拖曳,一劈不成再来一劈。
顿时,千百道冰霜剑华袭向鞭雷。
冥冥之中,又有一道不知名的绿光掺杂到其中。钟毓半眯着眼睛,似乎瞧见了那么一星半点。
她心下怪异,紧要关头却又由不得多想。
雷火与冰雪一起炸裂,发出巨大的崩裂声,原地却留了一个小风涡。小风涡旋儿了一圈,便扩张十倍,再一圈,便百倍。它袭卷了黄泥、草屑、死灵的灰烟,囊括成万恶之风。
引天地之雷,聚万众之火。
风云大杀四方,日暮黄昏忽然暗沉了,天顶上浮现重重雷云。
这番声势浩大,确有些引人瞩目。好好的焚炉魔涧战场不去打,反而在这里同门相戮,不过也没人敢说就是了。
击雷声不断——
“我们今日过了!”
钟毓倒觉得龙鱼比她还像龙,这呼风、唤雨、引雷……哪一项做得不比她钟毓要好?
“什么?”
江川也听不清钟毓在说什么。
两人所处之地成了一个旋风地带,由雷带来的风和雨交汇其中,更阴湿黏腻。天,像垂垂暮矣的老人,面上只有灰白两色。
飓风要将天破开一个洞。
钟毓在风雨中费力地靠近江川,立时被招呼了满头满脸。狂风中她插了横霜在地,横霜仿若成了神针,定住飓风,不让它去往别处。
横霜是宝剑,暂且有这等能力。
“闯祸了!”
所以,还不起来跟我收拾残局?
钟毓眯了眯眼,一鼓作气前冲去,牢牢拽住江川。江川反按住钟毓肩膀要反击,钟毓却反手将那记忆球凭空取出,不待她反抗便贯入她识海中。
江川亦有些狼狈,怒道:“你!”
她愣了几秒,脑海中凭空出现一个额心带红纹的陌生女子,正娇俏地冲江萦回撒娇——
“你给我塞了什么!……你又焉知我想看不想看?”
“什么?”
钟毓不解,“先别想看不想看的。把这风涡收拾了先!”
江川怒从中来,却也知晓孰轻孰重。两人从里收拾这新生的风魔,便有二人从风外收拾着。好一会儿,这新生风魔才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那是什么?”
钟毓还来不及喘息,后腰便被抵上了一把刀。
“你的过去,你不想看看吗?”钟毓混不觉怕,她感受到了混沌故弄玄虚的快感。
江川恶狠狠道:“那是我的过去吗!我……我今日本意是净世天青莲,还有雪燎带走的天道。他恐怕没把这秘辛告诉你罢?可怜见的,你只好一块儿被我们追杀。你怨不怨?”
这就开始挑拨离间了?
看吧,江萦回肯定把天河回灵阵告诉江川了。
“你想错了。”
钟毓道,“我夫君待我如此,我何以怨他?”
江川手一紧,轻声道:“那我便看着。”
风魔已被收服,风渐息了。雪燎面上已有一丝倦容,他冷冷看着江川,道:“这一场,亦作不得数了?”
“作数。”
却是江萦回淡淡道。
雪燎瞧着抵在钟毓后腰上的刀子,声调不高,话语却如刀枪尖锐。他心如焚火,忍无可忍道:“你不过是奴隶——自作主张的事情,主人也会依着你?”
也是,大家才一起收拾了烂摊子。你这马上就动刀动枪的,岂不是伤人心嘛?
雪燎多好一人儿啊,都被你惹发火了。
“他不是奴隶!”
江川手一松,刀子一收,推了钟毓往前几步。雪燎一把扯过钟毓,挡了她在身后。
是绝对的保护姿态。
此时,大家身上各自些许狼狈,瞧上去皆是不大好的样子。雪燎尤甚,他本就肺腑带伤,此时颊边又落了几道血痕,许是被方才小风涡里的石子刮到的。
四人沉默许久。
江川首先发话,她神情郁郁,道:“天道留下。你们走罢!”
“不行。这个天道是太平天道,不能伤!”
钟毓从雪燎身后探出头来,拒绝道。
“我听你胡扯!”江川突然笑了,笑得却也并不怎么好看。她笑完反而沉默了,神色十分有异,“你先瞧瞧你夫君,他看上去快死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快死了呢?
钟毓心下有些不信,但江川虽然经常嚣张、偶尔不讲理,却也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她立马绕到雪燎身前去,却见他脸色青白,面上的几道血痕中渗出黑血。
江萦回亦缓步走了过来。
他一贯沉稳而平静,无时无刻仿佛山崩地裂而不动声色。此刻依然,他探向雪燎手腕。良久,他道:“确实,这毒是方才中的。”
剑拔弩张的气氛暂且消停了――
因这未知的、第三方的出手。
钟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语气格外焦躁,却克制而隐忍道:“雪燎……你先坐下,仔细说说。”
“处置风涡的时候,有人投放冷箭,我捉了几支。箭我丢在那边,除了箭尾,皆涂了毒。”
他指了指那处,暂封了灵力,防止毒性进而扩散。
雪燎摊开手,给钟毓瞧他掌心上的几道箭伤。他神情默然,垂着头如同丧家之犬,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有毒。”
但是他不太后悔,倘若他没能抓住那箭,那毒箭岂不是要顺着风去往风眼附近?到时,会不会伤了钟毓,还说不准呢。
只是遗憾而痛心的是——
负了钟姑娘。
“好在……我们相识并不长,你应当不会记我太久。”
雪燎没头没尾抛出一句话来,却叫钟毓心惊。
从前你觉得我们相识太久,足以相知、相爱、相依偎。现下,却又觉得相识不久,我并不会难过。
明明她前脚才在江灵秀面前秀了几回恩爱,下一瞬雪燎就要死了——
这、难道就是秀恩爱的下场吗?
“你不会死。”
钟毓抬起他憔悴的脸,像雪燎当日亲吻她一样亲吻雪燎,“乖乖的。信我最后一次,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