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差的魂灵似乎失离了身躯,怔怔地站立在殿门口,陷入沉沉思虑。婧云急忙跑过来,一把推开先稹,愤愤不平嚷道:“稹总管,你干吗呀?天天执着鞭子不放,大王没忘记复仇!不需要你日日来提醒!你不知道他在没日没夜地操持国事吗?你看看大王,瘦得快成皮包骨了,纵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总得让大王歇一歇,喘口气吧!”
婧云这一嚷闹,惊醒了夫差,他淡淡地说句:“不必!”说完抬脚迈出殿外,守在殿外的叔雍赶紧跟上,虽不说话,眼里却尽是担忧。
婧云十分恼火,对着先稹直瞪眼,先稹不慌不忙道:“坐江山难!不勤勉,怎能守江山、护百姓?先王也是这么过来的,云儿不必惊讶!”
“哼!”婧云说不他,抱了披风朝夫差急急追去。夫差一口气走到德阳宫,进了寝殿,神色仍未缓和,他靠在榻上,无力地闭上双目!这段时间,军务,政务,累得他心力交瘁!他时刻记着父王临死前的不甘,也谨谨勉勉地承起他该担负的责任。这二十年来,他一直在为登上王位做准备,不需要这般鞭策,亦能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君王。他有抱负、有才略,但也有男人的尊严。先稹每日苛问,不仅使从小备受尊荣的他颜面了无,反而让夫差十分郁结。
夫差走得快,婧云紧追也没能赶上,她着急忙慌地在德阳宫四下寻望,问了宫女,才知道吴王进了寝殿,便急忙赶过去。婧云一进门见到夫差懒散地卧在软榻,紧悬的心方放下,她蹑手蹑脚走到跟前,见他满脸倦意,不忍唤醒,将披风轻轻盖在夫差身上。正要转向走,夫差睁开眼睛,沙哑着问道:“有茶吗?”
婧云望着夫差困顿有面容,轻柔说道:“茶醒脑,喝多了,晚上不容易入睡。奴婢给您端茉莉蜜水,消渴宁神。”
“好!”夫差复闭上眼睛。
婧云走出殿外,不久,她捧着一只茶壶回来,身后跟着三个宫女。婧云将茉莉蜜水倒入茶碗中,才去唤夫差。那茉莉花,采摘最鲜嫩的花朵,与蜂蜜酿制而成,这样,没有茉莉花的季节,亦能享用茉莉的清香。茉莉蜜水才斟出,殿内便有一股清雅香气弥漫开。夫差深吸口气,缓缓睁眼,他揉揉发酸的双目,方才起身。走到几前,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婧云接连倒了两次,夫差才觉渴意解消。
宫女们摆好了晚膳,婧云将银筷递给他:“刚热的,大王趁热吃吧!”
夫差扫了一眼,意味索然,“不想吃!”
“怎么?奴婢做得饭菜,不合您胃口吗?”婧云不安地道。
“不是,是寡人没心思吃。”夫差说道。
“大王,您批了三、四个时辰奏折,不吃点东西,如何撑得住?”婧云把夫差按到凳子上,夹了一只酥虾到他碟中:“无论如何,这些菜,都要吃些。这可是奴婢花了一下午烧的,不能浪费!”
夫差不愿拂她好意,便夹起塞到嘴里,吃起来,味同嚼蜡!在婧云连哄带劝下,夫差吃了小碗米饭,勉强夹了几筷子菜。满满一桌菜,盘中还剩许多。夫差倒在床榻上,直勾勾盯着帷幔,目光无神!
婧云吩咐宫女撤去膳席,宫女们在收拾着盘碟,她走到门口准备去给夫差打洗漱水,才一抬脚,就被叔雍拉至僻静处,他关切地问:“大王如何了?”
婧云无奈地摇摇头,跟他说了夫差的情况,担忧道:“大王郁郁寡欢好些天了,长此以往,恐怕仇没报成,大王他自己就得先倒下了!”
叔雍叹气道:“我跟稹总管说过多次,叫他不要逼得那么严,他非但不听,还将我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说什么我不懂治国方略,不要胡乱言说!”
“这仇,非一朝一夕能报!若因此积郁成疾,可怎么办?”婧云害怕地道。
“稹总管握有先王遗旨,若非他改变主意,否则,谁也奈何不了他!婧云,你的话,大王多少听进去些,眼下别无他法,多劝劝吧。”叔雍无奈建议。
“嗯。”婧云见叔雍一直守在殿外,劝道:“雍大哥,这才三个月,说不定时间一长,稹总管会没这么严苛,你不要太担心。还没吃晚饭吧,给你留了饭菜,快去吃吧。”
叔雍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听饭,肚子“咕咕”直叫,赶紧吃饭去了!
银雁到浣衣坊取浆洗完的衣物,才刚进宫门,远远的,就看见王后手托着额角,沉默不语,一旁的金铃气呼呼地抿着嘴巴。她忙放下东西,问道:“铃儿,你不是陪着娘娘给大王送衣吗?怎如此早就回来?”
金铃生气地嚷嚷:“什么送衣?大王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人挡回了。”
“谁呀?敢如此妄为?”银雁听到王后受了委屈,十分着急。
“能贴身服侍大王的宫女,还有谁?”金铃依旧气愤不已。
“宫女?”银雁仔细一琢磨,开口问道:“你是说婧云?”
“除了她,还能有谁如此恣意大胆?”金铃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