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我看了宛香的遗书也听了凌霜的证词,怎么只安排了饥荒和逼宛香就范之类不痛不痒的罪名?还以为你能安个谋反在他身上。”
“皓媛长公主在,要留几分面子。再说,定北王消失足矣,他孟梁如何倒无所谓。金猛该如何?”
“我看他背后有新棍伤,就做个定北王虐待士卒,怎样?”
平映展点头:“别出格。”
“我知道,会审你放心就是。”
“还有,孟梁死得蹊跷,与宛香都是中毒而死。我开膛细细验过,毒物很厉害,顷刻即可毙命,并无多少痛苦。”
“哦?”,平映展挑眉,“这倒有意思,多谢月还兄。”
江亭夜斜眼看向平映展:“案件审结,用不用我以死明志?”
平映展微笑摇头:“不必。”
“不过,官是肯定做不成了。”
平映展微笑颔首:“月还兄高见。”
休说审理寻常官员的案子都要担着被他门生故吏,亲朋好友弹劾的风险。定北王已统领北境三代,经孟家赏识的官员不计其数,此番给定北王泼脏水,不被暗夜刺杀已是极大幸运,丢官是必然。
江亭夜把手伸进大衣里挠痒:“洗竹,别捧我了,我毕竟混官场这么多年,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月还兄,今夜不妨去汤浴解乏。”
“不去。我啊,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这几天打听是非的苍蝇吵得我脑袋疼。”
“也好。”
“真没有别的吩咐了?”
“有。”
“就说没这么容易,说吧。”
“南边安陵国的手下说今年有位入貂寺的女大人,三十有四,名叫廷月。事毕,月还兄不妨去看看是不是令妹。”
江亭夜双眼忽然睁大,他好似被针扎到般跳起,眼眶瞬时微红。
“……洗竹,多……谢。”
平映展知道对江亭夜来说这个“谢”字有多难出口,他轻拍江亭夜肩头:“月还兄,别辜负我这番辛苦。”
江亭夜重重点头。
“月还兄,告辞了,且自珍重。”
江亭夜长揖为答。
石门巨响后,寂静蔓延开。
江亭夜浑身脱力,躺倒在石床上。
心里的弦一断,头突然炸裂般的疼痛,前两天被定北王逼着灌下两大碗塞北烈酒的胃开始抽搐,他侧身蜷缩在石床上,眼泪涌出。
疼痛把记忆搅得混沌,思绪时东时西,落脚处,尽是他很少想起的往事。
小时给妹妹做的木头玩具,和平映展在国子监初见的那个大雨天,第一次验尸直接吐到尸体上,被自己师父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知多久,眼前重归一片黑暗,身体不再颤抖。
江亭夜缓缓支起身体,汗水已浸透内衫。
“师父……”,董昌把上半身探进审刑室里,看到江亭夜脸色苍白,赶紧跑了进来,“您没事吧?”
“董昌。”,江亭夜借着董昌的力起来,“替我找辆车,今日我早点回去。”
“是,您早该歇了。打定北王的案子放到咱们这儿,您就没怎么睡过。”
“眼睛没事吧,昨天……我……”
“师父,没事,没事。这几天就好了。”
说着,他露出雪白的虎牙朝江亭夜粲然一笑。
江亭夜微牵嘴角,抬手摸摸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