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繁生抬头扫了眼进来人,目光又落回琴弦上。
这是去闲山庄最靠近妙灵山的所在,一处四面梅树环合的阁楼。
“你这身颇有魏晋之风。”
宛香脱下雪白狐裘交给一同进来的翠芳:“下去和重玄喝茶吧。”
“是。”
屋中只剩二人。
“宛香姐莫说我随意,你穿的可是袍服。”
宛香笑道:“见你还用我打扮不成?”
“自然不用,宛香姐穿袍服比寻常衣衫好看。”
“当然。”
“宛香姐,请尝。我叫苏氏点心铺的苏姑娘来做的。”
宛香顺着繁生的手指看去,软榻上设小几,摆着几碟点心。
“肯定是翠芳那丫头嚼舌给重玄,又让你听见了。”
说罢,她也不顾忌,脱下鞋履,倚卧于软榻上,拈起一块乌龙奶酥放入口中:“还是这般软糯香甜,多谢了。”
“宛香姐喜欢就好。”
“繁生,你何苦叫我来这一趟?是不是……”
“宛香姐放心,东西我一定会给的。”
“那……”
繁生随意拨弄琴弦:“宛香姐,非要走到这步吗?”
宛香微笑:“繁生,我没有选择。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
“你叫我来就是问这么句没用的话?那现在把我要的给我,我可不想在你这小庄子过夜,趁着城门落锁前我还赶得回去。”
宛香打断繁生,她从软榻上下来,只穿着罗袜走到他眼前,弯腰伸手。
繁生知道,宛香是在逼他,逼他先说。
她才有留下的理由。
其实,也应当是他说。
“宛香姐,你等等,你听我说。”,他侧头回避着她的笑容和灼热眼神,“本不该说这种话。但再不说,就,就没机会了。”
“宛香姐,我,我思慕你很久,很久了。”,他用尽勇气,抬起眼与她对视。
而目光中,他也确认了答案。
“是吗?”
短暂的沉默后,她轻轻吐出两个字,离他更近了。
“宛香姐,等等。”,繁生趁她还没越过自己面前的几案赶紧说道,“我,我作了首曲给你。”
“哦?”,宛香歪头,“你不是为开酒宴作了从军行吗?我也很喜欢,怎又作了曲啊?”
“这首是我作给你的。”
我从思慕你的那天起,就想着要为你作曲了。
除了你,我不会再为别人弹。
“看起来,还是琴曲,想必可以比肩凤求凰。”,宛香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搭琴弦,“是嵇琴吧,从来没听你弹过。”
“今日弹给宛香姐听。”
“好好弹。”
那是日日夜夜的思念纠缠,平淡,却深可及骨。
宛香随之而舞,繁生痴痴地看着,虽然未看琴弦,可曲音依旧分毫不差,这曲子,他已然弹了无数遍。
他曾梦见美人舞于前,可不及此刻分毫芳华。
她比寒雪梅花更动人心魄。
一颦一笑,眉目如画。
“繁生,你说,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曲终许久,她仍旧背对着他,终叹了句似问又不似问的话。
他站到了她身后,歉然道:“对不起,宛香姐,对不起。”
算来,他也没什么对不起的,早说又如何,纵使他说了,她也绝不会答应,反倒会口是心非地嘲笑他一番吧。
可自己这穷途末路的时候,他的情意,竟丝毫未变。风尘中人,对情最敏感,她从未遇到过比他更真的感情,她怕这样的真情,却又无比渴望,渴望至今日,不再隐藏。
她带着泪,转回身,猛地扑入他怀中,他站立不稳,重重磕到桌沿,可却不觉疼痛。
她缓缓压向他,直到他上半身都贴在琴上。
那个吻,柔软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