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亭澜见他一脸想要从自己这里套些什么东西的表情,存了兴致戏耍他,但面上不显,一脸矜贵:“否,周太妃生辰要到了,着光禄寺与礼部大办,圣上不敢假手他人,特命我南下督查贡品”
丘如钦明显不信,督查有各司提督呢,怎么就派了司礼监掌印太监:“我记得周太妃生辰还早着...”
“趁早安排,才不致予出错。”
雨亭澜懒得跟他废话,抬脚转身便要走,看来他也没查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他真是闲得慌,来这里跟他费口舌。
“诶!等下!”
丘如钦见他要走,忙上前抓住他袖子一扯,雨亭澜衣着讲究,那表面纱袖是金贵面料,平时无人敢近身碰他,谁料丘如钦会扯他袖子,下手没轻没重的,生生被他一手扯裂了丝。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愣在了原地。
丘如钦盯着雨亭澜被他扯破的袖子,咽了咽口水,完了,又把他惹到了,兄弟们对不住了,回京后又准备去挖沟渠修道吧。
雨亭澜轻轻捉住衣袖扯回,一脸寒气,头也不回地出了宅外。
丘如钦在院子里好半晌才回过神,忽然觉得院儿里怪冷的,后脚跟着回了府。
第二日,丘如钦一大早醒来,准备去院子里打一套拳,路过书案,发现多了封未署名的信,他打开一看,竟然是白纸一张,脑子里顿时疑问连连。
又反复查看,发现这纸是上好的连史纸,如羊脂白玉,宫廷御用,他想了想,将纸在盆中打湿了,渐渐浮出字迹。
“今日酉时,淮院二楼乾。”
见下有一私印,是个小篆雨字。
丘如钦见那墨痕消弭,心里叹了口气,淮院,为啥会是淮院呢?
他两的误会之地便是淮院。
他忽而想起凌晨那场景,心下一紧,不会是鸿门宴吧,听说东厂折磨人的法子数不胜数,他会不会被他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带着一肚子担惊受怕,丘如钦今天的拳打的毫无章法,老侯爷路过时摇摇头,心想去了上京只知道玩乐,拳都不会打了,遂又是一顿好骂。末了又嘱咐几句,三日后便是他妹子生辰,届时府上操办,让他注意言行举止。
丘如钦满嘴嗯嗯好好,老侯爷一脸不满离开。
却说那江北渚,坐马车出了城后,沿水路上了南下的商船,一路顺着风经沧徐两州,马上到淮安,过了淮安便能直达金陵,此番运气着实好,顺风顺水,颇有千里江陵一日还之速。
船上,三人只打扮成寻常人家南下做买卖,看上去似一商户带着一护卫一账房先生。
林羡阳已经吐了好几回,此刻站在二楼甲板上扶着围栏吹着冷风,一脸痛苦。
江北渚让他换下嘴里的姜片,他皱眉取出含了进去,含糊说道:“...大大侠,还...还有多久到金陵啊。”
一旁镖师观察远处隐隐约约的城墙说道:“前方便是淮安,夜间不可行船,所以商船今夜会在此歇脚,明日辰时再出发,再过一日便可到金陵。”他将视目镜收好,回头看着晕的七荤八素的林羡阳说:“再过两个时辰便可下船,届时找个客栈休息罢。”
林羡阳如获新生,忙吸几口气继续坚持。
而江北渚则在观河两岸,想着今年春耕。
因着黄河夺淮的缘故,淮河两岸早已无“江淮熟,天下足”的盛况。宋高宗南渡以后,由于战乱频繁,黄河无人治理,决溢入泗、入淮更加频繁。早些年工部下派不少人来治理但皆无大的效果,淮河两岸鱼米之乡的位置一落千丈,本应是国之粮仓,却因治理不当和开辟运河,渐渐退出历史舞台。
“拙芳(林羡阳表字),你为何入仕?”
正晕头转向的林羡阳闻之一愣,想也不想便答道:“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大丈夫自然是要入仕为民,为国,为家的。”
“若是你入仕才知,连自身都难保还会为民吗。”
他一愣,下意识问道:“怎会自身难保?国有国法,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执政为民乃官之本位。若是自身都难保,那还何谈执政为民呢,这官当的些许羸弱...”
江北渚唇角勾了勾,这探花郎着实天真有趣,但是他最后一句话却是说对了的。
是啊,若是连自身都难保,这官当的确实无意,他看着远处隐隐可见的城楼,眸中深色渐起...
只有无人敢欺才能为天下事。
进了城后,三人下榻一处寻常客栈,林羡阳匆匆饱食沐浴后准备补觉,被子一拉便沉沉睡了过去。
江北渚则准备去逛逛市集,难得有空南下,他此番明面上是来巡查政务的,自然要做做样子。
他去了油粮区询问了粮米价格,再去工业区了解手工业制作坊的规格,然后才去了衙门装模作样询问州府县内百姓市价,再假意提了些不实用建议,待州府官员心中未将他当回事时,呈来的册页也便是没花大功夫修改的册本。
全国各地州府面对上面的检查总有自己的一套,他们欺上瞒下;对下搜刮民脂民膏,而对上又做出一副清正廉明的模样,不擅识别之人往往轻易便被蒙混过关。毕竟在京师为官者多为世家大族,真正务实巡查的人又容易被地方官收买,所以一来二去,两厢无事,底层民众到底生活的水深火热,还是充盈富足,上位者便无可知。
今上年幼,未曾走访民间,朝廷更是掌握在少数权臣手里,所以如今天下百姓到底怎样,还的看那些权臣嘴里怎样说,他说好便是好,他说不好便是那地方官员的问题,要查办要革职全凭一张嘴,着实让部分认真做事的官员心灰意冷。